这是一个冬日难得的晴天。

林寂趁此机会把顾晓晓约了出来。

他答应了牧梓的事情就不会不做，不论如何，既然牧梓想看到那样子的他，那就算是装，他也得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风铃动了下，咖啡厅的门被推开。

顾晓晓今天刚面试结束——原本她在酒店当服务员做兼职做得好好的，结果经过那天莫名其妙就被领导辞了职。

说是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虽然她一下子就被气笑了，想找林寂理论，但是想到学长给自己做的礼服，最终还是自己去重新找了工作。

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主动找上门了。

“林寂，有事吗？”顾晓晓一坐下来就冷脸发问。

“你好像很着急？”林寂倒是没什么反应，不慌不忙地抿了口咖啡，“在忙什么？”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顾晓晓嗤笑一声，“想看看穷人是怎么生活的来满足你无处安放的优越感吗？”

林寂不耐地皱了下眉，又很快垂眸遮掩了过去，“抱歉，我之前确实对你有些——不太礼貌。”

顾晓晓本就圆溜溜的眼睛受惊般睁得更大了：“嗯？你什么意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种一见面就下脸色的冰山哥居然主动低头了？

她也不傻，仔细想了下就猜到了问题所在，“是牧哥让你来的？”

林寂听到称呼的一刻眸色暗了一瞬，却并没有发作。

“你可以这样理解，之前也是我太敏感了，既然你也是她认可的朋友，我没道理不欢迎，毕竟——”林寂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我和她认识那么多年了，没必要因为别人产生嫌隙。”

虽然是道歉，但是林寂话里话外都透着“你是外人”的意思。

顾晓晓也不气，还是笑眯眯的，“是这样啊。”

她只是抓住了最后一句的重点，牧梓和他吵架了，还是因为她。

“对了，听说最近的校庆晚宴要我们两个人跳开场舞，但是你知道的，我不会跳。”顾晓晓索性把事情说清楚，“看你的样子，你应该也不怎么想和我跳，要不，你和学校那边说说吧？”

林寂在这件事上和对方的意见倒是十分统一，“放心吧，就算我们要跳，也会有人阻止的。”

“什么意思？”这回轮到顾晓晓不理解了。

林寂却没说话，只是看向旁边的透明花瓶，瓶身倒映出窗外的街景。

“对了，还有一件事，牧梓和我说，她最近要处理一些事，比较忙，让我接送你。”林寂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坐我的车，当然，我也一样。”

“这是我找的司机，你有需要可以给他打电话。”

顾晓晓自动把这好意当成了牧梓的心意，并没有多推辞，只是心里在担忧后天的校庆牧梓还会不会到场。

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自己还要求对方抽时间陪着参加似乎有些太随性了些。

而对面的林寂收到消息，只是看了眼就起身准备离开。

顾晓晓倒是没有在意，也打算喝完刚刚端上来的咖啡就回去。

谁知道刚喝一口，对面就坐下一个人。

“初次见面，我是牧梓的朋友，你可以叫我——”他眯眼笑着，伸出自己保养得当的手。

“宋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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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停着的一辆普通轿车内。

“查查那个女生的背景。”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完之后就挂断了，也不在意车内的人什么回应。

车内的男人拨弄着手腕上的名贵手表，视线死死盯着咖啡厅内的两个人。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女生上次还是一个服务员，怎么会和林寂有什么关系？

越想越觉得可疑。

然而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就见林寂已经站起身，走出了咖啡厅。

这才聊了没多久吧？他思索了一瞬，眼神从咖啡厅里的女生和已经钻进车里打算离开的林寂身上来回移动，最后一脚油门，跟在了林寂后面。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林寂居然直接开车到了一个公司楼下。

这个公司他当然不陌生。

毕竟这个项目就一直是林父交代他来准备的。

看样子，有必要正式和这个公司的话事人好好谈谈了。

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你好，之前我约了时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提前见个面。”

对面的声音客气而又公式化。

“当然可以，请问您想要什么时间见面呢？我这边来协调一下。”

“就现在吧。”

对方的语气突然犹豫起来，“现在可能不太行，我们总裁还有客人，如果——”

“没关系，”男人的声音透着笃定和一切都在掌握中的傲慢，“我可以慢慢等。”

“好吧，我来问一下。”

声音由近及远，他敲击着表盘，等待着回复。

“可以的，您现在就上来吧。”

电话挂断。

秘书从办公室退了出去，而牧梓也站起身打算送客。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林寂收回对楼下车辆的视线，从窗边走开。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牧梓漫不经心地笑笑，却透着一股子玩味。

“杀死老虎的第一步——先拔掉他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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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辞虽然刚年过三十，但轮廓硬朗，穿着笔挺得体的西装静静坐在那，浑身散发成熟稳健的气势。甚至喝茶时都举止文雅，开合杯盖间能看出有专门学过茶艺。

不愧是林氏企业掌权人看重的人才啊。秘书心里暗想，不由得心中打怵，那个新来的总裁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对上这么厉害的人，能行吗？

正想着，办公室外传来说话声。主要是一个女声，带着清晨尚未清醒的沙哑，说英文时那些单词像是在舌尖绕了几圈才从唇间溢出来，听得人心痒。

林辞正好奇这公司不大，平时居然还是用英语交流，就见一个眼熟的女人推门而入。

嗯？是她？

那女人穿着一件宽松的大码卫衣，下身穿件超短的牛仔裙，蓬松的大波浪卷发，年轻却深邃的面孔。

就是不该出现在这，而该是某个大学校园或是潮流都市的街头。

“嗨！下午好！”她看起来神采奕奕的，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多严肃的场合，接下来是决定自己公司命运的谈判。

林辞不由得觉得有趣，但并未失了礼数，起身自我介绍：“您好，鄙人林辞，是林氏财团对这次收购案的主要负责人，幸会。”

那女人愣了一瞬，然后弯腰笑出了声，“哦~你真没意思，和上次见你的时候一样。”

林辞挑了挑眉，起了些兴致，“看样子你还记得我？”

“很难不记得吧？毕竟我很少遇到你那么老土的搭讪方式，”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桌上的茶水，“天呐，你竟然像个老花瓶一样喜欢喝茶？”

旁边的翻译适时提醒，“那叫老古董，不是花瓶。”

那女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啊哈？那有什么要紧，长得漂亮的老古董，就是老花瓶嘛~”

这回轮到林辞愣住了，以往被夸年少英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第一次被这么直白地夸“漂亮”还是头一次。

翻译继续补充，“那是帅气，一般我们很少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

“没关系，”林辞不在意地笑笑，“我很荣幸得到这份特别的夸赞。”

“看嘛！他都说了，我是可以这么说的，哼！”她骄傲地一扭脸一撇嘴，看起来像只抓到老鼠的猫，得意地翘起自己的胡须。

“哈，你很眼光嘛，老花瓶！对了，我还没说，你可以叫我Viola，我一般都让他们这样叫我。”

说完她又偷偷挡住一边小声说，“不过他们都很怕我，叫我格林女士，我不喜欢，听起来像是房东太太。”说完还无可奈何地歪头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

“我从小和父母一起生活在国外，最近才开始系统地学习中文，所以我的翻译很在乎我语法的使用。”

她耸了耸肩，“甚至有时候有点过于苛刻了，你说是不是？”

林辞忍住笑意，伸出手掌，“那么，很高兴认识你，格林——”眼见她脸色肉眼可见地灰暗，他才拐了个弯继续说，“Viola。”

然后她就立马又开心起来，“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林，额——”

“林辞。”

“啊对，林辞。”Viola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然后快速击打了他伸出的手掌，“嘿，别搞那么正式的礼仪，真让人紧张。”

林辞就感觉那柔嫩的指尖从自己掌心快速滑过，然后留下了一道指印——打得是真重啊。他哭笑不得收回了手。

“咳咳，”Viola坐到老板椅上转了个圈，吩咐秘书，“请拿把我点的奶茶过来，它们应该到前台了——对了不知道你的口味，我给你点了热的，似乎你们这儿的人都很喜欢喝热的？”

说一半还转头和林辞搭起了话，说完也不等他回复，又开始对翻译说起事来。

“好啦，我可以自己来，待会儿我们要说机密的事情，不要进来！”

等人都走了，她才松了口气地往椅子上一瘫。

林辞挑眉问，“很累？”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往前一趴，抓住林辞放在桌子上的手就开始倒苦水。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烦！就因为我某天早上吃我最爱的草莓吐司三明治的时候多说了一句，我爸就非把我丢来国内历练。”

林辞有些意外，难得起了好奇心，什么话能严重到让家长生气地把孩子送到国外历练，“你说了什么？”

Viola不满地嘟嘴，“还能有什么？我说这份三明治做得还没有布朗太太之前的十分之一好吃，真不知道是谁做的，简直玷污了我的草莓吐司三明治！”

林辞不太理解，“那你父亲为什么生气？”

“因为那是他做的。”Viola刚说完，林辞显示一愣，随即大笑出声，Viola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似乎对这反应毫不意外，“然后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就把我送到这儿来了，还说我再也吃不到他做的专为女儿提供的‘亲亲甜滋滋粉红草莓爱心三明治’了。”

“哈，我一点都不后悔，这地方的美食可比那个奇奇怪怪的三明治好吃多了。”Viola说着说着又起劲儿了，拽住林辞的手就给他安利起她知道的美食来。

林辞越听越皱眉，这些好吃是好吃，可似乎都是外卖，听起来还是不怎么健康的、多油多盐的那种。

“改天我请你一起吃——”Viola哥俩儿好地伸出手一把环住林辞的脖颈，结果话刚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正好也快到饭点了。”林辞低头躲过她伸过来的手，绅士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知可否请你共进晚餐？”

“太好了，那我们去哪儿吃？”Viola迫不及待地拍了拍手。

林辞含笑不语，而是直接带她上了车，还礼貌拒绝了那两杯齁甜齁甜的奶茶。

车上，副驾驶的Viola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还嘀嘀咕咕的，“你可是来谈合作的，怎么还来管我？我爸都没这么管我！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林辞往旁边扫了一眼，嘴角不自觉上扬，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好像多了些什么。

“我说，你的车里为什么没有糖果？”Viola把车上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扒拉了一通，随即不满地叉腰质问。

林辞觉得好笑，“为什么要有糖果？”

Viola睁大眼睛，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不知道我喜欢糖果？那你还邀请我坐你的车？”

这话换个人来说就是莫名其妙，狂妄自大，是林辞会不屑一笑然后把人踢出车的程度。

但这个人是她，林辞就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有些……可爱？

“好，我回去就买。”

“啊！可是我现在就要吃！”Viola扶住他的手臂，小幅度地来回摇晃，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我要糖果，糖果！啊啊啊，我要跳车了！”

林辞倒也是纵容她，偏过头看她，“真的现在就想要？”

Viola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