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公元不知道多少年的立冬,江城无雪。
老绿的叶子失去夏日的光彩,迎风而动却不肯坠落。考古队在此挖掘已经半个多月了。挖掘机停在不远处,为了不破坏文物更改挖掘方式。
负责人指挥着众人打开棺椁,准备分开运回临时研究所。黄线外,保安抬着手拦着好几伙举着长枪短炮的人。
随着棺盖移开,云层迅速聚拢,暴雨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感召一样,在乌云还没完全遮住阳光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浇灌下来。
惊雷在背后炸响,余弈安上香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开着的窗子,赶紧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这才跑去关窗,还被迎面吹了一脸雨水。
“嚯,我不渴。”拽下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吐槽。
“你说我这么多年见过的鬼没比人少,怎么就不见你呢?见天的,我给祖师爷上香都没有这么勤。”
听他说话的那位依旧安静的就像......不好意思我忘了,它就是灵位。普普通通没什么稀奇,就是上面的字鬼画符一样不知道写的什么玩意,倒是这么多年还金光闪闪,糊弄小孩子还挺好看的。
叮呤咣啷将东西塞进背包挎上肩膀,余弈安回头,骚包地朝灵位飞了一吻,“老婆,我出门喽。”
与此同时,去往考古研究所的运输车上,司机播放着音乐,边摇变速杆边跟着哼唱。
“如果我是DJ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
“不爱,闭嘴!”副驾驶坐着的那位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到看不到这货的方向。
“滚滚滚,要不要脸?谁他妈问你了?”恼羞成怒三连。
“问不问我也不爱。”和一如既往的无情。
DJ是何物?吵死了!!
“嘁,DJ你都不知道?DJ就是······”司机听到这句话没多想,以为是副驾驶的同事问的,洋洋得意的解释道。
“你说什么?”副驾驶摘掉耳机,明显没听清。
司机瞟了他一眼,“合着我说了这么久白说了。”
车辆在越下越大的雨中朝目的地驶去。
这次研究小组里最为年长的教授叮嘱道:“大家小心,轻拿轻放。”
十几位考古研究员都被眼前的一幕惊艳到,这雕工繁复精细得跟女子化妆盒似的棺材板里,装的竟还真是个美人。
忽略让人脖颈发凉的脸色,这美人双眼紧闭,睫毛落在下眼睑上,皮肤比活人还好。看着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深绯色繁复纯手工刺绣敛服,一针一线皆有研究价值。
这棺中美人如同睡着了一般,让人忍不住放低说话声音,唯恐惊醒梦中人。如果有人说这是被盗墓贼移花接木刚塞进去的恐怕都有人信。
“这具古尸距今起码两千年了,居然还保存的这么完好!看得我都要爱上他了。”
在开棺之前,众人做好了防氧化措施,见此情景不禁感叹科技的进步。
而就在众人还没从赞叹惊奇中缓过来的下一秒,尸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那张俊脸瞬间像是被吸走了水分干瘪下去。然后整个人的皮肉化成尘埃从骨骼上脱落,尸体像是撒了气的气球,在宽大的衣服中显得极其单薄。颅骨上的两个窟窿眼仿佛装满了嘲笑的目光。
老教授的血压和古尸的质量成了反比,八成飙到二百五了。
“这这这,快快快!”老教授话都说不利索,手忙脚乱地指挥大家寻找应对措施。
“教授别急,尸体受到氧化起了变化正常。”
话音刚落,白骨轰然崩裂倒塌,将床上的灰激起一尺高。众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伸手扇掉面前的灰尘。
教授:……
研究员:……
正常?他氧化成干尸正常,现在氧化成骨灰也正常?更何况早在月前就准备的这防氧化工作是闹着玩的?不少钱的好吧。
研究员:“那个……好,好歹还剩套衣服。”
转眼间,那棺中绝美的人就变成了一捧灰,火化都没这么干净。空中的姬洛宸看着自己的骨灰淡淡地收回了红光流转的手。
看着周围目瞪口呆从天堂掉到地狱的人,起床气爆棚的姬洛宸终于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学着刚醒时听来的调子,“假如我是骨灰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
姬洛宸,字子晋,是一只千年前就耍够了沉睡的红衣厉鬼,据说得知他沉睡的消息,人鬼二界当年狂欢了整整三天三夜。
期间提心吊胆,生怕这位爷突然杀出来大喊一句,本座又回来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而此番,他是被一阵牙疼的笑声。心中纳闷,自己睡在那么深的地方都能被吵醒,这个比他之前见过的夜猫子笑得还难听的人类到底是哪里来的?
姬洛宸睡了太久,一时没反应过来,睁开眼看了一圈才认清现在的情况。哦,他这是被人挖了坟了,连棺材板都拖出来了,真是日你个仙人板板。别让他知道挖他坟的人是谁,否则他就找小崽子的祖宗好好聊聊。
“受到...影响,我市未...天还将持续降水,有关部门正在...希望...机师傅注意道路驾驶安全。”
出租车车载广播正在播报未来天气情况,因为受到暴雨的影响信号不好,发出断断续续的滋啦声。听得人心烦气躁,司机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切换了频道。那白手套并不白,还有焦黄的烟渍和两个被烟烫坏的窟窿。
这场暴雨下了一整天,路面的排水系统已经应接不暇,雨水落下,汇成湍急的水流奔向它最终的归宿——下水井。司机暗骂一声,踏马的,这什么鬼天气?要不是想多赚点钱谁会这时候出来跑活。
大晚上的,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不行的话还是早些回去吧。正想着,前方马路边隐约站着一个人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里有一个市考古研究中心。
就在今天白天,研究所刚从东陵三号墓葬群中挖出一口白石棺椁运回。大晚上在这里遇到这个颜色的人,还真让他心脏咯噔一下。
虽然司机也觉得有点邪门,但一看有活也顾不得许多。默念了两句,只要胆子大,贞子放产假,没有什么比穷更可怕,兰博尼玛呼呼哈!
出租车在路边稳稳停下,卷起的水花毫不费力地攀上那红色衣摆,一身血红色敛服的姬洛宸低头打量两眼袍子上的水。实际上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起面前的‘大箱子’,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马车?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