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担心手，兔崽子，就知道哄我，快点过来泡啦，我都觉得自己要泡晕了。”也许是真的泡久了，许杲杲的声音没有平时那么清脆，像是被温泉水泡软了似的，显出几分吴侬软语的嗔昵来。

“就来了。”赵南隅脱了外套，包着几颗滚烫的栗子蹲到浴池边，剥开一颗喂给许杲杲，栗子热的时候是最好吃的，不知道赵南隅拿的是什么品种，格外糯。

灯笼里的烛火跳动了一下，许杲杲趴在池边嚼栗子，笑盈盈看着蹲在面前的赵南隅，许是刚刚在炉子边太热的缘故，他的额头出了点汗，许杲杲就举起手，用掌根处替他抹了抹，嘴里嚼着栗子含糊不清：“嗯，你自己也吃。”

“好。”赵南隅就也剥开一颗送到嘴里，栗子香甜，水汽氤氲，赵南隅额角的汗又冒了出来。

“好了，这下可以下来了吧，我不看你，你快脱衣服吧。”许杲杲转过身去，背靠着水池，墨一般的长发还扎着，此刻正黏在暖玉一般透着薄粉的背上，从两块蝴蝶骨中间一直垂到腰际的尾椎骨，再往下并入……

赵南隅咽下了那颗栗子，觉得有些热得慌，就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扯过一块毛巾围在胯间下了池子。

听见水声，许杲杲抬起眼皮，凑过去挪揄他：“可算是下来了，你看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是不是，宝贝儿，快帮哥哥抹点沐浴露吧。”

“……嗯，好。”赵南隅眼神不知道往哪看合适，只好盯着自己掌心的沐浴露，泡沫越揉越多，赵南隅还是没敢往许杲杲身上抹。

“哎哟，这泡沫够细腻的了赵南隅，快别磨蹭了，直接抹吧。”许杲杲说着直接挺了挺腰，用自己的腰腹去蹭赵南隅掌心的泡沫。

滑腻柔韧的触感撞上来，赵南隅觉得自己的头顶蹭得一下冒了烟，好在水汽朦胧，让他不至于起火。

都这样了，赵南隅干脆心一横，认命般开始抹沐浴露，抹完上半身，许杲杲就往上坐了坐，大半截身子出了水。

赵南隅眼神刚好对上许杲杲两腿中间，他一愣，泡沫从手掌滑落拍到水面上，泡沫悠悠然打着旋，他呢，活像一只烫熟了的虾，浑身透着一股薄红。

许杲杲见他局促的样子，忍着笑哄他：“好弟弟，这里也得洗干净啊，不然不舒服的，哥知道你不好意思，但这真的没什么的，我们都是男的啊，之前我和雁寒、程竹他们还一起去搓澡呢。”

“你们也这样什么也不穿吗？”赵南隅皱起了眉毛。

“对啊，搓澡就是什么也不穿的啊，一看你就是南方人，不理解洗浴文化。”许杲杲用手臂碰了碰赵南隅的前胸。

“……哥哥是北方人？”赵南隅轻咳一声退开半步。

“哦，那倒不是，我也是南方人，但我不觉得脱光了一起洗澡有什么的啊，有些地方自己一个人搓不到的嘛。”许杲杲踢了踢水，大言不惭道：“而且我这么好看，我怕什么，有时候去搓澡有人发楞看我，我还会悄悄得意呢。”

“……哥哥，你的体质不适合去外面泡澡，你气血不足容易晕，也容易伤风，该多泡泡药浴，以后你想泡就和我说吧，我给你准备。”

“好啊，还是我们家南隅最贴心，哥没白养你。”被赵南隅这样一说，许杲杲还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晕了，他就站起来坐到水池边，只留一双小腿在水里，透了一大口气接着说：“不过洗浴中心除了泡澡，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而且那种专业的搓澡师的手法真的很好，很舒服的，你克服克服害羞劲，下次哥哥带你去搓澡，保准你一次就爱上。”

“……我不想去。”赵南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轻声补充道：“但如果哥哥实在想去的话，还是带上我吧，你一个人泡澡我不放心。”

“好，我肯定带着你。”许杲杲看赵南隅这扭捏的样子，想起矫枉必须过正的道理，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不敢吃辣，他小姨干脆往他嘴里塞了一根朝天椒，辣的他眼泪直流，这之后再吃点微辣的菜，倒确实是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许杲杲有了想法，眼睛一眨，腾的一下直接站起来，大大方方展示了一圈，语调透着一点欢脱劲：“宝贝儿，你看我这骨架好看吗？”

“……好看，哥哥哪里都好看。”赵南隅心里慌乱，眼睛却一直粘着许杲杲看。

许杲杲被夸得很受用，继续展示起自己的身材：“还是我们家南隅有眼光，我一直觉得自己锁骨这块特别有美感，胸锁乳突肌也很流畅，但是雁寒坚持认为他那种大骨架才好看，程竹硬说我们两个都丑，他什么眼神嘛，还说我是什么畸形审美，气死我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懂欣赏，明明去搓澡的时候，我才是最打眼的那个嘛，你看我这种小骨架，肌肉就是要薄薄一层才好看啊，我这样的，穿个宽松的衣服，那叫一个人在衣中晃，特别仙风道骨。”

“嗯……哥哥这种最好看，比他们都好看。”赵南隅从一开始的吃惊慌乱中稳定下来，甚至被许杲杲逗得笑了笑。

见他放松了，许杲杲重新坐到水池边，温声说：“我们家南隅也很漂亮，行了，都看了一圈了，总不害羞了吧，快抹沐浴露吧。”

赵南隅双手摸上去，触感软软的，他咬了一下自己舌尖，脑子的思绪开始乱七八糟，没话找话道：“……漂亮不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吗？”

“嗯，女孩子当然都是很漂亮的，但是男孩子也可以是漂亮的呀，我难道不漂亮吗？”

“……漂亮。”赵南隅也不知道自己在漂亮来漂亮去些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那不就得了，漂亮只不过是一个形容词，我觉得所有的形容词，不论褒意的还是贬义的，都应该是不分性别、甚至不分物种的，它们应该属于全体人类、全体生物！”

“全体生物。”赵南隅小声念了句，终于完成了手上的任务，他长舒一口气，替许杲杲解开了扎起来的长发，墨发如瀑，散在水面，鼻尖嗅到一点桂花油的甜味，赵南隅觉得自己也有些晕了，就站起来出了池子，走到小炉子边给芋头和红薯翻面。

芋头还是硬硬的，红薯一边已经熟透了，焦了的表皮爆开一条缝隙，可以窥见里面橙黄的内瓤，香甜的蜜汁从里面溢出来，诱人的香气随风飘散……

吹了会凉风，赵南隅觉得自己好多了，就重新回到池子边坐着，用一个竹制的水瓢往许杲杲头顶浇水，许杲杲就顺势仰躺在池壁边，眼神虚虚地看着天，头挨着赵南隅的大腿，头顶的发随着水流浮动劲不时蹭着他的腿肉。

赵南隅呼吸声乱了，有些难耐地动了动腿，许杲杲的眼皮像化了妆似的红，他难以直视，下移了视线，又看见许杲杲眼头下方的小痣，他心烦意乱地放下水瓢。

“哥哥，闭上眼睛。”赵南隅轻声说着，拿了块毛巾浸在热水里，拧干盖在许杲杲的眼睛上，十指插进许杲杲的发间，按摩起头上的穴位。

许杲杲被伺候得舒服极了，他极放松地半飘在水面，慰叹一般开口说：“……山间温泉、围炉煮茶，清风明月相伴，真是惬意极了，赵南隅，你真不愧是我弟弟啊，这浪漫劲和我可真像。”

“哥哥喜欢就好。”赵南隅按摩完，从水里捞起许杲杲泡软了的长发，拢在自己的大腿上，往上抹泡沫，洗了两遍，像是要判断自己有没有洗干净似的，赵南隅动作轻柔地捞起一缕发丝，缓缓抬手放到自己鼻尖下方，眯起眼睛深深嗅了一下。

“此情此景要是有点音乐就完美了。”许杲杲说着用手腕蹭开了眼皮上的毛巾，赵南隅心漏了一拍，万千思绪生生截断，他匆匆放下那缕头发，光线一时有些刺眼，许杲杲并没有看清赵南隅那一瞬的慌张神情。

“和你说话呢。”许杲杲懒洋洋说着，抬起身子靠着池壁斜睨着他。

“……刚刚走神了，哥哥说什么？”

“我说，要是有点音乐就更好了。”

“这好办。”赵南隅站高了从旁边的月桂树上揪了片叶子，将叶子平滑的一面贴在下嘴唇上，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叶子边缘，手指微微用力拉紧，使叶子微微弯曲，试着吹了几个音节。

赵南隅笑着坐到许杲杲身边，吹起了小调，时而清亮如哨，像山雀划破天际发出的短促颤音；时而空灵似笛，飘渺的泛音似林间鹿鸣；时而又俏皮若铃，像是少数民族的少女起舞时，清脆的欢歌与身上的金银首饰撞在一起……

许杲杲听的投入，一曲毕，他受伤的手没法鼓掌，就只好用嘴表达夸赞：“赵南隅，你还有多少才艺啊，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又会医术、又懂生物学，居然连音乐都这么有天赋，我看这贵州还真是来对了，居然让我捡到这么一个宝贝。”

“……其实，我也只会一点点，这是我外公教我的。”

“那也很厉害啦，我连口哨都吹不出来，你居然能吹曲子，还吹得这么好听，小演奏家，你吹的这个曲子有名字吗？”

“这是壮族小调，叫《铃锣铃》，哥哥喜欢的话，我以后多吹给你听。”赵南隅摩挲着那片月桂叶，他的心跟着轻快的乐曲飞的高高的，高到云端里，想拜一拜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