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齐寒暮的视线一凝，猛哥忍不住浑身一颤，他下意识想去找寻，却毫无痕迹。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猛哥下意识感到不太对劲，但那个不对劲，貌似并不来自于面前的两个女人。

看猛哥颤抖一下，神情闪过几抹狐疑，苏欢欢还以为是刚才自己的震慑起到作用了，这人害怕，她顺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略昂一下头，神情自豪，姿势也从双手抱胸慢慢放下来，姿态松散。

“知道那还不快滚，从来只有本小姐去挑男人的份，至于你们，太差了，本小姐眼光不至于这么垃圾，滚吧。”

夏漪清刚喝了几口酒，现在感觉头有点晕晕的，她顺势抱住苏欢欢的肩膀，见几个男人逃走，忍不住感慨，“欢欢，你好厉害啊。”

看夏漪清脸颊微红，原本好看的巴掌小脸多了几分醉态，苏欢欢忍不住叹一口气。

她这个姐妹，酒量也太差了，那么低度数的酒还没喝几口，怎么就已经眼神迷离了呢？要不是自己在，她可怎么办。

那边，那个被叫做猛哥的眼睛贼溜溜，在她们俩身上巡视，他小声问旁边的兄弟，“知不知道这个女人什么来头？真是那什么苏家的小姐？”

“老大，看着不像啊，穿那么辣，一看就是来玩的。”

或许也是给自己壮胆，猛哥舔一舔嘴唇，想起刚才那女人趾高气昂的样子，眼底又冒出火来。

猛哥突然间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自己旁边的小弟，“对了，你们刚才有没有感到一股不太对劲的视线，就跟毒蛇一样黏在身上，黏糊糊的。”

小弟们摇头摆手，一致表示没有，有的还拍胸脯，信誓旦旦的。

猛哥心中的疑虑在他们的动作中彻底打消，他三两步带着小弟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壮胆，“一个女人而已，怕什么。”

苏欢欢正带着夏漪清坐在吧台旁边缓缓，两个人准备说说话时，就见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夏漪清皱着眉头，抬起眼，发现是刚才那个猛哥。

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那猛哥双手叉腰，肚子挺了挺，脸上的肉也跟着晃，活像是得了水肿。

苏欢欢没什么好脸色，翻了一个白眼，“怎么，不认识你苏爷爷了，还是放你一马不开心，非得回来讨揍啊？”

说这话时，苏欢欢也有点忐忑。

今天出来玩，她特意没跟家里说，就是不满家里给她莫名其妙安排了一门亲事，所以这一回是真的没保镖，要是这个猛哥上来，她学的三瓜两枣的散打，真的奈何不了。

夏漪清靠着吧台，冰凉触感令她慢慢回神。

她缓缓坐直，双手交叉，略挑一边眉，眼底渐渐冷下来，神情中也多了一些上位者的气度，志在随和，却不容侵犯。

若是认识齐寒暮的人便会惊讶，这小丫头片子，竟跟齐三爷冷冷的样子差不太多。

而猛哥刚才的眼光还在两人之间逡巡，一个火辣，一个恬静，他正想着自己一个人怎么能突然间享两份福，以为那个文静女孩不说话，是个好拿捏的，却不想一个眼神扫过来，他膝盖莫名颤抖，竟是想跪。

夏漪清视线若有若无扫他这边，眼神却是远远往齐寒暮那里望。

男人轻按心口，侧脸模糊，瞧不太清，她的心里却莫名紧缩。

而就在夏漪清定定看了五秒钟后，男人似乎有所察觉，慢慢抬起眼，往她这边瞧过来。

隔得太远，酒吧里人潮涌动，到处是喧嚣，就跟翻涌的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模糊了两人的视线，也将两人的表情完全遮掩。

夏漪清抬手掐了一下眉心，不知道是喝酒之后难受，还是心里面在为谁担心，她另一只手敲一下吧台，没有再看猛哥一眼，声音清脆。

“走，要不然你们什么后果，我不敢保证。”

如果说猛哥刚才好不容易在小弟吹捧之下夺得了一点自信，现在看夏漪清突然发难，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一点勇气都跟沙子一样露出了指尖，好似气球被扎了个洞，漏气了。

感受到那一股寒凉又跟毒蛇一般缠上来，猛哥连忙低下头，也不敢窥探了。

他哆哆嗦嗦，看向旁边的小弟，发现小弟也不比他好多少，只能咬着牙，颤颤巍巍抛下一句“给我等着”，就拉起两条棉花一样的腿，跑路了。

苏欢欢看他跑到了一个地方，打电话，好像在叫人，忍不住想跟夏漪清吐槽，说两句没回应，再一看，夏漪清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如果没看错，夏漪清走的那个方向，就是她之前说的有美男的地方。

“哎，怎么不等等我呀，”苏欢欢一撩自己的大波浪，踏着高跟鞋跑了过去，

“看帅哥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叫我呢？”

夏漪清原本走到一半的脚步一顿，她缓缓回眸，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如果帅哥是三爷，你敢看吗？”

即使旁边鼓点敲得猛烈，苏欢欢还是听清楚了，她立即呲了呲牙，疯狂搓自己小臂外围。

“不是清清，你别吓我呀，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极品帅哥，怎么就说是你老公呢？这还让不让我看了。”

夏漪清转头，继续往齐寒暮的方向走，“真话而已，你不想听也得听。”

越走近，夏漪清越皱眉，这地方虽然清净了点，也暗了些，但跟吸烟区靠挺近，过来一股臭味儿，她忍不住捏着鼻子，又扇了扇空气，没什么改善。

即使光线不怎么好，夏漪清也凭借自己这三年来的直觉，顺利在卡座里面找到了男人。

“你不舒服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走。”

这话貌似是多余的，但好像也不那么累赘，夏漪清蜷着手指，发现自己居然在期待他的应答，但又不敢太期待，怕落空。

正缓过一阵，准备去找人，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黑暗中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光，令人心跳声砰砰，想接近，却又不敢。

酒吧里面光线很乱，声音很吵，他会心脏不舒服，夏漪清默默攥拳，这些，她本该知道的。

察觉到身旁人没有走开，齐寒暮慢慢抬起眼，他额角凝聚起一些晶莹，那双眼却仍锐利得过分，像是一把出窍的寒刃，随时准备割伤敌人，令人胆颤。

“是我。”

一阵亮一阵暗，夏漪清嘴比身体先行一步，叫了他，她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他，要不要，他先回家去。

齐寒暮按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他瞳孔微缩，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凝聚起一片疯狂，好似风暴。

她让他回家。

他们俩有家了。

寂灭的心脏再次跳动，甜蜜疯狂生长，又因甘美太过，甚至有了几分苦涩。

这到底是梦一场，还是现实，齐寒暮呼吸沉了几分，指尖不自觉蜷缩，若是梦，他，竟也有些不想醒来了。

“哎，帅哥，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要不要加个联系方……”

苏欢欢开开心心追上来，满面笑容想拿手机，却在看清齐寒暮五官的那一刻，眼睛瞪大，嘴巴微张，两条眉竖起来，两边法令纹下垂，摸手机的动作随即停止，变成恭恭敬敬的问好，“三爷，小的不懂事儿，冲撞了您，您别跟我计较，行么。”

苏欢欢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小心往旁边瞟了一眼夏漪清，眼神中满满都是求助。

“欢欢她……”

夏漪清清了两下嗓子，发现想为一个人说话有些难，正纠结，齐寒暮带着冰凉的葱白指尖便落到她手背，拍了两下，像是安抚。

清清要饶恕的人，他便不会再干涉。

如果这样能让清清更喜欢他一点，就更好了。

莫名觉得齐寒暮扫过来的眼神带着些哀伤，夏漪清心尖微动，五指略缩，唇抿了下，看他右手虚虚拢在上腹部，猜他还没用饭，而齐寒暮身体不好，时常不吃也是正常的，夏漪清之前都选择忽略，但这次她却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要不我找点东西给你垫垫？”

她个人并不很在意晚饭，只不吃正餐，怕太饱。

但是被结婚协议困在一起三年，齐寒暮极少跟她一同用饭，在一张餐桌上也是各吃各的，原因无他，齐寒暮一般碰不得油腻，而她无肉不欢。

不出意外地，齐寒暮摇一下头，面容俊逸，嘴角苍白，“不必，你跟朋友去玩即可，无需在意我。”

夏漪清抿抿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苏欢欢拽住手臂，“清清，我订好包厢了，我们进去吧，别在外边儿了，免得到时候不长眼的人过来打扰。”

苏欢欢拽着夏漪清准备转身，想到了什么，又讪讪回头。

“三爷，您赏光一起来包厢坐么？”

齐寒暮看夏漪清表情，猜测她们哪有话要说，于是轻摇一下头，“不必，你们玩得开心就行。”

进到包厢内，夏漪清面色仍有恍惚。

他脸色那么白，会不会很不舒服？

但他又什么都不肯跟她说，只让她猜，还不给正确答案。

垂在身侧的拳缓缓攥紧，夏漪清眼眸划过一丝痛，他既然此前说了不给名分，那现下一路追过来，又意欲为何。

她就像他棋局中一颗棋子，不出色，但是莫名得到了执棋者的关注，那视线很热烈，让人不由自主心动，但棋子就是棋子，若非棋手垂怜，二者根本不会有联系。

“清清，你饿了嘛，”苏欢欢笑嘻嘻走过来，用肩膀撞一下夏漪清的，挤眉弄眼，一副八卦样，“我给找点东西吃，你也好好跟我说说，你跟三爷，怎么回事，咋搞得好像两个人砸了，却又互相舍不得一样？”

“没有舍不得。”

夏漪清平静的话语，就这么落到外头男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