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一出来,名为“哀怨”的情绪瞬间将整个包厢铺满。
仔细听,还能听到男人话语中的自怨自艾,好似说他在自责,没能伺候好夏漪清,让她找了别人一样。
话音落地,不止夏漪清愣了,屋子里秦绯一干人更是都傻了。
秦绯下巴快掉到地上,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三爷恋爱脑,觉得三爷不会对这个小男模手下留情,却万万没想过江城万人之上的齐三爷,竟然也会跟别的男人,争风吃醋。
还很明显的那种。
“啊,我……”
夏漪清原本想说一句“我哪有”,可男人靠得太近,他略微滚烫的气息顺着呼吸,一下一下撒在她耳廓。
在瞧不见的暗处,夏漪清耳尖染上些粉红。
她抬眼,发现男人眼中哪有委屈,分明是即将刮起来的风暴。
而男人嘴角勾起来,似笑非笑,透出几分凉薄,让人不寒而栗。
“对,”夏漪清被男人眼中的暴戾吓一跳,连忙缩缩肩膀,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只叫了你,咳,那个谁,你不要扰了我们之间的好事,快走吧。”
本以为话说到这份上了,有脑子有耳朵的人都能听懂。
可不知道那小男模是脑子不好使,还是不怕死,竟也硬生生挤出几滴泪。
“没事的,姐姐,我很乖,就让我和哥哥一起帮你吧,你先照顾哥哥,我在旁边等着就好了,只要姐姐不嫌弃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夏漪清真的头大,“让你走听不见吗,”她下意识揽住齐寒暮的肩膀,“我跟他,正儿八经的一对,你来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夏漪清心里却在突突。
以这家伙的死脑筋,不会真的说什么“加入你们”吧?
所幸外头一道惊恐的声音响起,半救了夏漪清一命,“小澜,里头是贵客,快滚出来,别冲撞了!”
虽然夏漪清很想说一句“迟了”,他已经把三爷气到说胡话了。
但是低头靠在夏漪清颈窝的男人格外乖巧,从上往下看,他黑发顺滑,脖颈肌肤瓷白细腻,脊背微微隆起,顺着呼吸,肩膀微微起伏,倒不失为一番好景色。
奇怪,夏漪清勉强抑制住自己挠头的欲望。
怎么齐寒暮看样子,不是很想追究。
而当怀里的“洋娃娃”开口,夏漪清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只见他一双平日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凤眸多了水雾,像是清晨森林中央的湖,波光粼粼,却又深不见底。
“我们,”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眼帘垂下去,像是不好意思,又好似在小心翼翼试探,
“是一对?”
看平素高高在上的男人依偎在自己怀里,一副很缺安全感,畏手畏脚向自己讨要名分的样子,夏漪清莫名口干舌燥。
“嗯,这个,这个嘛……”
一根有些温凉的食指轻柔堵住夏漪清唇瓣,没有深入,只是在外面轻摁一下,旋即松开。
男人脸上的期待尽数化成卑微、委屈及隐忍。
他肩膀微微颤抖,呼吸略微紊乱,右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眼眸像是充了血,一片猩红,跟瓷白皮肤差距极大,极致的白与红,相互交叠,映出男人昳丽而颓废的模样,让他周身莫名多了几分破碎感。
夏漪清搂着他的手臂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儿给弄碎了。
“三爷,”外边经理的声音打着颤,他只不过是一时没看住,就让这小澜跑了,跑哪去不好,偏偏来这位爷在的地方,以至于经理现在心虚得很,眼睛都只敢盯着鞋面,
“是小的办事不力,让小澜冲撞了您,您看,要不要他给您赔个不是?”
经理话刚落地,小澜就“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唰”一下白了。
他只知道这包厢里头那个女的来头不小,却万万没想到那是三爷的女人。
想到自己刚才跟三爷抢女人的行为,小澜连连磕头,悔不当初,“三爷,三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①,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一番闹剧再次要上演,而齐寒暮眼角还红着,声音却是沉静,“聒噪。”
他正用这个博清清可怜呢,外人过来打搅作甚。
经理只能哆哆嗦嗦滚下去,留小澜一个人把额头磕出血。
夏漪清唇瓣紧抿,做不出为小澜求饶的事,但听那磕头声响个不停,心里隐隐泛起不安。
看着眼前在她跟前收敛了所有爪牙,只为求得一丝怜悯的齐寒暮,夏漪清终于向他伸出手。
“我们,回家吧。”
她摸到齐寒暮手背略烫,呼吸也比平常热几分。
看他瓷白的脸颊染了些血色,夏漪清承认自己比看小澜磕头紧张。
这人莫不是不好好输液,跑来灯火阑珊,又被闹了这好一阵,起烧了?
“嗯。”男人应话,头略低,桀骜眉眼落成温顺的弧线。
可是他没有动。
夏漪清一尝试从他腿上起来,他环住夏漪清腰间那只手就更加用力。
无法,夏漪清只得勾住他的脖颈,温声哄,“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在后面听到全程的秦绯哑然。
三爷现在还能抱动夏漪清,那全凭强撑。
可下一秒,男人修长有力的臂膀就这么稳稳托住女孩,缓步往外边走。
黑衣保镖也跟着动,潮水般缓缓随着三爷的步伐退出包厢。
路过头已经磕破的小澜,齐寒暮停下。
经理的面色变得慌张,而小澜也停住头往下磕的举动,缓缓抬眸,却又在看到夏漪清的那刻,触电般缩回去。
“不是想服侍你的‘姐姐’?”
齐寒暮语气平静,语调没什么起伏。
他周身气息凝重,威压几乎要凝成实质,无端叫人喘不过气来。
“不,不敢了,”小澜仿佛感觉自己像是丛林里的小兽,被密林中的猛虎凝视,压迫感悬在心头,心脏挤压着痛,头又磕到地上了,
“三爷,小的怎敢跟您抢人,是小的自不量力,小的上头有病重的老母亲,实在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齐寒暮眼眸垂下,凤眸里半分情绪也无。
世上人的苦难千千万,他不是神,也没有耐心一个个去聆听。
更何况,对面还是跟他抢清清的人。
一句“把人带走”,在看清怀里女孩明显的担忧神色之后,硬生生改成“你跟骆淼说需要什么帮助,他会给你母亲联系医院,费用齐家出。”
舌尖抵住脸侧,齐寒暮仔仔细细瞧,发现小姑娘的眼里确实有了神采。
一双柔嫩的手环住脖颈,齐寒暮还没反应过来,独属于小姑娘的芳香将他软软包围。
小姑娘胆大包天,在齐家三爷的额间上落了一个吻。
还有一声甜甜的“三爷,谢谢你,你真好。”
齐寒暮定定看着她,见女孩眼神乖巧,杏眼乌溜溜,像葡萄,看着他,还会笑,他蓦地就释怀了。
看来,只要“大度”一点,清清,或许也会喜欢他一点。
他的要求并不高,清清能在他有用的时候,想起他,看看他,那就够了。
小澜一声声“多谢三爷”,被男人坚决步伐抛在身后。
清清说“回家”,他们的家。
这比什么都重要。
车行驶得很平稳。
或许是尝到甜头,齐寒暮一路上没再'骚扰'她,只闭目养神。
到了小公寓下的车库,夏漪清解开安全带,发现男人还靠着座椅,长睫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她比了个噤声的“嘘”,便轻手轻脚下车了。
无论什么病,多休息总是没错的。
夏漪清这么想着,打算先下车活动一下手脚。
她还是不忍心叫醒他。
“嗡——”
夏漪清的手机却毫无征兆响起来。
上面显示“妈”。
这回,夏漪清犹豫了近十秒,才接通电话。
“清清啊,你知道那个项目亏空很严重吧,算是妈妈求你了,让齐总帮帮夏氏吧,你爸爸都在寻死觅活,要活不下去了呀。”
听母亲这么说,夏漪清并不为爸爸怎样而难过,只是孩子对母亲终究心软。
她磨磨蹭蹭道,“可是三爷没那么喜欢我,还有,爸爸说公司要给堂哥。”
“哎呀,那都是没影的事啊,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爸爸妈妈的就是你的,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鲜少听到母亲维护自己的话语,夏漪清握住手机的掌心湿了些,眼前也有点温热。
“妈,是不是爸爸让你出面,这一回是爸爸做错了,他应该承担责任。”
“清清,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爸爸呀,明天回家吧,妈给你做好吃的,啊。”
听到“回家”,夏漪清一皱眉,贝齿下意识咬住内唇,想说算了。
而就在她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音调熟悉。
“清清,在跟谁打电话。”
是齐寒暮。
听筒对面的夏母即刻嚷起来,“你还说齐总不关心你,这不就来找你了,快点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我们家缺钱的事,齐总财大气粗,又对你有感情,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语气中的兴奋以及希望无法遮掩,夏漪清出于对齐寒暮那一句“跟谁打电话”的尊重,他话音刚落,她就开了免提。
以至于夏母明晃晃要钱的声音就这么毫不遮掩,通过扬声器,回荡在小半个地下车库。
“呃,这……”
夏漪清刚想开口,发现也没什么好辩解。
父母爱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要不然,他们何至于在三年前把自己卖给齐家,献给齐寒暮,为了渡过公司的难关呢。
被齐寒暮那双明镜般的凤眸看着,又好似被明察秋毫的感觉并不好受。
夏漪清干脆破罐子破摔,“你看,我的家庭只会吸你的血,我们还是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