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克利抵死不说出妲莉亚的去向,我只得改由逼问他塞西莉在哪儿。
“我也不清楚。”瓦克利的声音听上去很沉闷,我知道他曾追求过塞西莉,可塞西莉有一种与她的身份并不相配的骄矜,否则也不会专门跑到格拉斯顿和那里的贵族骑士打情骂俏了。
“瓦克利,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会放过她们吗?你知道她们对我做的事!”
我咬牙切齿地回想着过去塞西莉是如何对我巴结奉承,巧言令色转移我的注意力,又暗地里偷偷学习那些本该由我掌握的贵族继承人的学识。妲莉亚一直紧锣密鼓地准备将她的女儿调|教成受上层阶级青睐的仕女,而我则是她毁灭和玩弄的玩偶。
如果让我发现塞西莉的行踪,我虽然不至于冲上去一剑结果了她,但我想我会很乐意一点点揭穿她的真面目。如果那时候她已经有了某个落入圈套的未婚夫,那就更方便了,我会让她得尝到梦想破灭的滋味儿。
“我并不知道。”瓦克利低下头,“塞西莉有自己的梦想,她拥有上帝赐予她的天赋——”
“天赋?”我大笑起来,忍不住一剑刺入他脸侧的石缝中,“你是指那些她逾越等级窃取来的所谓才学?那就是天大的笑柄,一个下等女佣也配学作贵族仕女?”
我的嘲讽似乎打击了瓦克利的自尊,他抬起头眯眼瞪我,压低嗓音说:“伯爵夫人,虽然在你眼中我们都是下等人,但塞西莉不同,她又聪明又漂亮,有资格去追求她的梦想!难道身份地位高贵如你,竟会嫉妒自己儿时的玩伴?”
“是威克森的荡|妇和叛臣。”我纠正。
“她与我们的事无关!”瓦克利忍不住嘶吼,“没错,我是背叛了你父亲威克森伯爵,那就由我来偿还这一切!”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妲莉亚才是主谋!”我缓缓地看着他,“别激动,瓦克利,我有眼睛,自己会看。打从你们在我母亲的那张大床上恬不知耻地媾和时,我就知道你连妲莉亚的一根小指头也扳不过……”
瓦克利的眼珠突出得有些吓人,他震惊了一刻,才喃喃道:“你在暗道里看到的?你是什么时候混进了威克森城堡?”
“这你用不着管。”我轻蔑地扫视他一眼,“你就是一条妲莉亚养的狗,杰罗姆一不在了,你就失去了斗志,竟然跪在一个荡|妇身下讨好卖乖,为了一点点金币,你就企图毒害领主,勾结外敌杀死他的侍臣——”
“我并没想害死老伯爵……”瓦克利叹了口气,整个身形顷颓下来,“我是想要拥有更多的钱,我们是威克森的骑士,芙洛蕾特,可是我们有尊严吗?爵爷宁可花天酒地,也不愿多付给我们一枚银币整顿装备。若不是我偷偷地卖掉一些军械库的库存,威克森城连常备军都无法维持。不断会有人走掉,招募来的又都是新手,如果我们也有卡维尔家的那些身经百战的职业武士佣兵,我们会被他们轻易的攻进来吗?塔西斯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控制住我们。”
这话让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我无法忽视这几天亲眼所见的实情,即使是塔西斯的手下也都武装精良,不但作战经验丰富,且都装配有铸造精良的剑盾、战斧,或威力强大的十字|弩,行动起来又快又猛。相比之下,威克森的士兵过于年轻,既体格脆弱,又缺乏实战技术。
“所以你就搞上妲莉亚?”我轻叹,瓦克利真心爱慕的应该是塞西莉,他和妲莉亚上床也许真是为了这个现实原因。
这实在太讽刺了,父亲的财产收支全部由妲莉亚掌控,连瓦克利也得靠跟她睡觉来获取经费。
“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他狠狠一捶墙壁,狭窄的甬道里灯火明灭,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看不清的阴影。
我知道这些事实极大的挫伤了他的尊严,瓦克利也曾是一个勇猛正直的骑士,不然杰罗姆也不会挑选他作为自己的继任者了。
“我明白,我父亲的确是个混蛋。”我毫无保留地承认。
瓦克利眉头一跳,似乎想不到我能这么公开地诋毁自己的父亲。
“如果他现在还有一口气,我会亲手把他丢进护城河,我发誓绝不留情。”我平静地说。
父亲竟然派人在井水里投毒,他只是为了对妲莉亚一伙儿人施加报复,就拉着威克森所有受苦受难的臣民陪葬,他所做的事败坏了先祖的荣耀,让我们颜面扫地,我甚至不敢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瓦克利,你渴吗?”我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井水有毒这件事,大部分生活用水都是取自地窖里的一口水井,但从厨房里死去仆佣的症状来看,倒不像是喝了有毒的水毒发身亡,反而像是某种流行性疫病在城里蔓延。
果然,瓦克利的脸色阴晴不定,“我不渴,小姐,我只是有点累。”
“你觉得肚子疼?”我想起最后一个死去的女佣人不停地呕吐,以及抽搐发青的面容,心里愈发想不通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但惟独肯定的是,除了冰块溶解出来的净水和以往酿造的酒浆,其他的水都绝不能碰。
瓦克利强撑着说:“我没有受伤,芙洛蕾特小姐,现在让我把你护送出去吧!趁着他们还没有攻入主塔。”
我瞄了他一眼,内心涌上阴霾,我竟然不是很恨瓦克利的背叛了,因为就连我也不敢对他和盘托出父亲所犯的罪孽。
他不配当一个领主,又怎么能苛求他的手下向他尽忠?
“瓦克利,我们得先救出吉尔斯托。”我知道眼前这名壮汉已经在劫难逃,他们显然都已喝光了分配的水袋,那就是他们最后的惩罚。
瓦克利随时可能倒在我面前,我对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想再去追究。
城堡的地牢就建筑在军械库所在的指挥塔延伸入地下的部分,而我当初潜入城堡的时候也是经过了那附近的一条暗道,所以我们必须再次返回那充斥着敌人的区域。
我和瓦克利小心翼翼地潜行在狭窄低矮的甬道内,时不时听到附近进行搜索的卡维尔的士兵,他们中等级较高的骑士不断发出号令——
“仔细搜查,敌人一定就躲藏在这些墙壁后面的某处!”
他们使用手中的火把贴近墙壁,观察从隐藏的孔隙里漏出的风,可是虽然被他们发现了很多开在墙壁上的屠孔,却一时难以找到打开暗道的机关。
入夜时分,搜索工作停滞下来,一些通往指挥塔的甬道派驻了防守的士兵,他们三三两两在附近巡视,警惕性已经不像白天激战时那么高。
我喝了一口融化的冰水,在黑暗中站起身,却看到瓦克利的背佝偻着,脸色极度吓人。
“你病了,瓦克利……”我有点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瓦克利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咬牙甩着头:“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从密道里逃出去……”
我看着他艰难地动作,制止了他,“省点力气吧!瓦克利,后面我才真正需要你,你总不能边拉肚子边战斗吧?”
我悄悄打开了暗门,走到外面的通道里,两名巡逻的士兵立刻发现了我,他们举起火把照亮空间,看清我是谁时脸上无不面露异色。
“伯爵夫人?”
“是格拉斯顿伯爵夫人!我们发现了她!”
士兵们似乎欣喜若狂,我猜他们的主人肯定对所有手下宣布先找到我的人可以领取奖赏。
“是的,我就是威克森伯爵的女儿格拉斯顿伯爵夫人,我需要见你们的领主,现在就带我去吧!”
我已经换下了染血的长裙,穿上一件干净的女佣衣裙,金红色长发被我编成长辫子垂在身后,虽然装扮简陋,却无损我的贵族仪容。
士兵上前想要检查我的状态,我佯装脚踝受伤弯下了腰,“哎呀!我的脚疼死了,一步也走不动了,你们最好把我背起来……”
一名身体强壮的士兵见我如此弱不禁风,便打消了警惕,他把武器丢给另一个矮个子士兵,上前搓着手垂涎道:“夫人,把手伸给我!你看起来可真娇小……”
他的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刺穿了,士兵瞠目结舌地捂着血如泉涌的喉咙颓然倒地。我在那个矮个子愣神的一刹那,闪电般捡起地上的剑一下刺入了他的腹部。
瓦克利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又帮我补了一刀,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瘫在地上倚靠着墙壁说:“我也感染了疫病,小姐,你必须快点逃出去,城里爆发了传染病……”
“我知道。”我悲哀地回答,“如果卡维尔伯爵和他的两个儿子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就不会再留恋这座城堡。”
“不,不要让他们知道……”瓦克利捂着胸口艰难地说:“让他们死在这里,这是他们应得的。”
“恐怕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摇摇头,毕竟西菲尔狡猾得要命,只要有一个威克森的俘虏非正常死在他手里,他的症状就会引起注意。
“瓦克利,现在你还来得及告诉我妲莉亚究竟去了哪里。”我不死心地问道,“或许她也感染了你得的这种病,已经死在半途中了。”
瓦克利的眼神流露出绝望,他机械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我感觉既讽刺又有些同情,毕竟像他这类的武士从来没有多少虔诚的信仰。
“我不知道……”瓦克利气若游丝,“她……她为某个高贵的大人物工作,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她爱那位大人,她会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我提起瓦克利的衣领,凑近说:“你说的是真的?你还知道什么?塞西莉在哪里?快告诉我!”
“塞西莉……”他灰白的嘴唇最后蠕动了一下,就失去了声响。
我撕开他的衣襟,看到他的腹部和颈侧都胀起了黑色的肿块,不觉倒抽一口凉气,这病症发作的太快了,顷刻间就杀死了一个强壮的战士。
瓦克利死后,我只好自己一个人穿越了连通主塔的甬道,借着对地形的了如指掌,我又相继杀死了几名猝不及防的巡守士兵,成功潜入了指挥塔内的暗道,破晓时分我终于进入了指挥塔内的一间地图室。
在这里我找到了十字|弩和地牢的备用钥匙,正在我翻找绳梯的时候,一瞥眼却看到桌上的一张地图上有着崭新的涂写痕迹。
凑近一看我不禁屏住呼吸,这是威克森城堡的布防图,那上面新作出的标记分明是白天遭到破坏的暗道位置以及由此推测出的周围密道的布局。
“我真该佩服你的机警,夫人。”西菲尔神不知鬼不觉地自我身后现了身,他原来一直藏身在地图室一角武器架的后面,我竟毫无所觉。
我猛地转过身,手中的十字|弩正对着他,“这是你设下的圈套?在我自己的城堡!”
“别紧张。”西菲尔微笑着摇头,“我只是在这里静静地等待你,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经过这里。”
“为什么?”
“你不是想救自己那忠诚的侍臣吉尔斯托吗?”他叹了口气,“别忘了你的人都落在了我手中,我当然知道你对吉尔斯特的安危十分顾念,至少你会来确定他的生死吧?”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只好丢下他自己逃了。”我咬住唇瓣,不甘示弱地举着弓|弩向后退开。
“别闹了!芙洛蕾特,你想在这里丧命吗?”西菲尔温柔的面孔忽然罩上一层阴影,“你的那些骑士自从被我俘虏后就一个接一个的死了,你难道也想步他们的后尘?”
“你是什么意思?”
“城内正在蔓延瘟疫,你的手下全都感染疫病死了,我很少见到发作这么迅速的病症,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不堪折磨才死的,直到我俘虏了一个没受伤的士兵。”
一个念头迅速地掠过脑际,我径直说:“是的,我也得了那种怪病,靠近我就会传染给你!现在你们可以从我的城堡滚出去了,再不走等着死神来收割你们的人头吗?”
“别这么大动肝火,我可以祛除你体内的疫病,芙洛蕾特,相信我好吗?”西菲尔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柔,他的话让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说什么?你可以治疗疫病?我不相信!”我死死地盯着西菲尔,却不敢放松警惕。
“我曾参加过讨伐异教徒的东征,这种病在东方是可以被治愈的,我有一个军医可以调配对症的药剂。芙洛蕾特,你该感谢我在此刻回来,不然整座城堡的人都会死绝,包括你在内。”
我深吸一口气,“那就把药剂给我,然后撤出威克森,我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西菲尔喉中溢出一声轻嗤,“你真的这么天真吗?小伯爵夫人,你以为可以跟我讨价还价?在真正的战场上你的城堡早已沦陷,你则是战利品,亲爱的,我如果毫无骑士精神,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