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黎的话让霍临川楞在原地，他连忙解释：

“阿黎，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临川，我们的关系早在你取消婚约的那一刻结束了。”

向黎打断霍临川的话：“别再说你也是有苦衷的这种话了。”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身为霍家幼子，你想继承家族的产业，就必须得担起相应的责任，你的婚姻必须要给你、给霍家带去价值。”

“我理解，我懂。”

“让我们好聚好散行吗？刚刚的话我当作没听过，不要破坏我们在彼此心中的美好。”

霍临川继续纠缠：“阿黎，我不想和你分开，你也还爱着我的对不对？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我们懂彼此的笑点、泪点，我们是彼此最契合的灵魂伴侣。”

“我想好了，等我婚礼结束我们就出国发展，我保证，我们还会和从前一样，我和白小姐的婚姻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向黎见霍临川执迷不悟，语气越发生冷：

“霍临川，如果一开始站在你面前的，是现在这个一贫如洗的向黎，你还会喜欢我吗？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不，你不会。你甚至不会允许我出现在你的世界。”

“我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纯粹，掺杂了太多利益与衡量。”

霍临川神色痛苦，不愿承认他和向黎之间的爱有瑕疵：

“不，不是的，我是爱你的。”

“我真的是爱你的。”

他不断重复这两句话，像在对向黎倾吐爱意，又像在说服自己。

向黎叹了一口气，继续往霍临川心口捅刀子：

“所以，你对我的爱就是让我在你婚后当见不得光的情人吗？”

“霍临川，我有我的骄傲和自尊，我没办法再爱你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已经选择了家族联姻，就不要再妄想我们可以再续前缘。”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吃回头草的，今天希望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向黎亲手斩断这根红线，绕开被自己的话定在原地的霍临川，向楼门走去，却在进门的刹那停住脚，霍临川眼中燃起一丝期待：

“对了，忘记说了。”

“祝你新婚快乐。”

向黎回头，扬起一个灿烂笑容，往霍临川心口送上致命一击。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知道怎么伤霍临川最痛，这句话说出口，她和霍临川就彻底结束了，他不可能再拉下面子找自己。

“再见了，霍临川。”

说完，向黎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霍临川的视野里。

-

一楼。三楼。五楼。

向黎一层一层向上爬。

数到第80个台阶，向黎到家了，这栋五层农民房的建设时间很早，没有装电梯。

她们家租的顶楼，冬冷夏热，但租金比别的楼层便宜。

向黎打开门，不到60平的小两居里，安置着向家三口人。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妈妈在阳台晾衣服，爸爸窝在小沙发上给老朋友打电话：

“喂，李总，是我、老向、向崇远。”

“对……我家是破产了……”

“不，我不是来借钱的。”

“我手上有一个项目，你哪天有空？我们约时间见面聊聊？计划书我都准备好了……”

“是，现在大环境不好，但这个项目……”

“喂？喂？李总？”

向崇远的电话又一次被挂断了，他不自觉地捏紧手机，向家风光的时候，这些人上赶着约他吃饭、喝咖啡，现在向家倒了，一个二个对他避之不及，好像他是瘟神一般。

“老爸，我回来了。”

向黎装作没看见爸爸低三下四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和向崇远打招呼。

“阿妹回来了。”

向父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招呼女儿后随机转开视线。

破产后，他无颜面对老婆和女儿，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们，是自己太冒进，葬送了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江山，让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吃苦，也让女儿丢了好姻缘。

虽然老婆和女儿没有怪他，但这些日子的愧疚感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理解了为什么有些破产老友，最终会走上绝路。

他不甘心就此认命，他想创业，想东山再起，可是没有人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想继续工作，想养家糊口，但他老了，没有哪家公司愿意招聘一个快退休的老头。

回想着这些日子里接二连三的碰壁经历，向崇远有些颓废，他觉得自己的心气儿快被磨没了。

“老爸，我后天要去公司面试，你帮我参谋参谋？”

向黎察觉到父亲情绪低落，用面试消息来岔开他的注意力。

“什么公司？应聘的什么岗？”

向崇远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打起精神，给女儿出谋划策。

“一家叫‘维略方舟’的咨询公司，我面的是‘商业分析师’，刚好和我学的专业匹配。”

向黎打开手机招聘软件，划拉出岗位信息，递给向崇远。

向崇远对女儿的事儿很上心，仔细研读岗位信息后，打开企查查调研公司资质：

“公司成立4年，注册资金才500万，员工不到100人，A轮融资……是刚起步不久的小创业公司啊……”

“没办法啊，今年就业环境不好，我不是应届生，Gap了近两年，投给大证券、金融公司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一点儿回音儿都没有。”

“这家公司虽然小，但老板是从大厂出来的单干的高层，公司管理和战略眼光应该不差。”

“我计划先到这家公司上班看看，积攒些工作经验，先骑驴找马吧。”

向黎无奈耸耸肩，前两年她仗着自己有家里兜底，毕业后没找工作，也没去公司历练，天南海北到处跑，她追过无垠夜幕下的极光，见过浮光跃金的珠峰日出，潜入过深海和鱼群共舞，美其名曰“体验人生，增加人生的广度和深度”。

那时候的她哪里料到世事变迁的如此之快？自己还没筑建起抗风险的城墙，便已遭遇“阶级滑落”。

大环境不好，经济周期整体低迷，S市企业缩招的厉害，好工作基本通过血缘传播，她很后悔，刚毕业那会儿她怎么就那么傲，没看上金融机构的那三瓜两枣，拒绝进去实习镀金呢？

当时要是听老爸的安排去实习，哪怕没有留下，起码现在的履历也能增色不少。

向黎恨不得自己能回溯时光，那她一定不跑出去玩儿，乖乖上班。

不过……如果自己都能回溯时光了，直接解决向家的破产危机岂不是更一劳永逸？

向黎边听老爸给自己传授面试技巧边跑神。

向崇远发现女儿心不在焉，无奈摇摇头，乖女儿被家里保护得太好，还跟小孩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职场丛林里的厮杀……

自己这把老骨头还得加把劲儿，才能继续给宝贝女儿护航，老向的斗志重新被点燃。

“阿妹，你要记住一点，面试的核心就是自信。你要用自己的神态、专业知识展示价值，展示你了解自己，也非常了解这个岗位，让对方觉得你就是最适合这个岗位的人选，如果错过了你，将是他们最大的损失。”

向崇远将自己选择候选人的核心策略告诉女儿，有点后悔没有早早把女儿带在身边培养。

经此一遭他算是想明白了，钱财、关系都是身外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都没了，只有自己学到的东西、掌握的技能逻辑才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知道了，有了老爸的真传，明天面试我肯定所向睥睨，轻轻松松把其余竞争者斩于马下！”

“好，那老爸就等阿妹的好消息。”

周婉仪见父女俩重新开始耍宝卖乖，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放下心来。

这几天老向的状态着实让她担心，夫妻这么多年，她当然明白枕边人藏住不说的心思，对于破产这件事，周婉仪看得很开，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过法。

想当初结婚的时候，她和向崇远不也是一穷二白过来的？

他俩只有高中学历，又没有上一辈的托举，也是运气好，正巧赶上了经济发展周期，踩中时代的风口，才攒下那些个家业，现在也不过是落回原点罢了。

这世上哪有长盛不衰的运势？起起落落才是常态，就像她爱看的《红楼梦》，荣宁二府那么风光，不也难逃败落？

在周婉仪的心里，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够生活就行，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健健康康无病无灾，比什么都重要。

她从厨房端上来一碟“桂味”，轻轻放在小茶几上：“咳咳，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宣布。”

周婉仪优雅抬手，捋了捋鬓边发丝：“我找到工作了，精品服装店导购，底薪6000，提成3%。”

今天她去商场给女儿买面试穿的衣服，遇见同样买面试服装的小姑娘，周婉仪见小姑娘纠结，帮着她搭配了几身。

然后，她就被店主当场直聘了，这是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可以帮家里减轻负担，周婉仪干劲儿满满。

“老婆，你受苦了。”

“妈妈，我一定好好工作。”

父女俩听见这个消息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是惊讶和骄傲，没想到从来没上过一天班的老婆/妈妈是他们三人中最先找到工作的人；另一方面是浓浓的愧疚和心疼——6000块，都不够之前老婆/妈妈做一次美容的。

[我一定要努力赚钱，让老婆/妈妈过上好生活。]

父女俩对视一眼，在心里默默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