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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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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初歇的听梧山庄,如同被巨兽舔舐过,湿漉漉地喘息着。

这场声势骇人的暴雨来得急躁,退却也突兀。

盛王府上精心准备的乐舞尚未尽兴,厅内还留有清丽悠扬的《春莺啭》余音,但窗外的瓢泼之声已悄然止歇,只余下厚重如铅的乌云沉沉叠压着。

云层深处,时有惨白电光撕裂晦暗天幕,而闷雷如同蛰伏巨兽,也配合地滚出缓慢轰鸣,这一切都警告着——大雨,远未终结。

“诸位贵客,”

盛王李珏适时起身,脸上重新挂起温厚持重的笑容,他声音朗朗,压下厅内残余的丝竹余韵,

“天公不作美,恐再有风雨。为诸公贵体安康计,今日小女金钗之宴便至此为止。本王已命府中长史通传各府车马仪从,请诸公速速移驾下山,以免路途阻滞,风雨再侵。”

听罢盛王之言,宾客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三三两两揖手寒暄告辞。

方才檐下,出自皇室内部不加遮掩的锋芒相对,挑衅、屈辱、还有诸多猜忌,此刻竟都被突如其来的散场宣告暂时按捺下去,只留空气中弥漫着众人紧绷后的疲惫与彼此间心照不宣的疏离。

脚步轻响,原是云岫、晴眉垂首紧步赶来,二人站于崔清婉身侧敛衽行礼,一举一动称得上大方得体。

“四娘,”云岫声音沉稳,带着一丝关切催促,“车马已备好,随时可动身。”

似是回想起来时车马人员,云岫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来时您与三娘子同乘,可要奴去山庄后院寻得三娘子一同出发?”

“这是自然,”

“崔清婉”站起身来,却仍觉胸口窒闷,她借着阔袖遮挡,轻轻捶打胸口,目光止不住地朝外瞟去,似乎是想立刻逃离这无形牢笼,

“只怪我心思粗陋,以为此乃盛王家宴,来宾稀少,不曾想璨儿生宴如此盛大,也不知三姐姐率人准备菜肴是否劳累、有没有歇过?”

“四娘不必心急,奴这就去后院知会三娘子一声,四娘若是烦闷,不如尽早前往马车上养神,有绢纱遮着,隔绝人影烦动,四娘可轻松些。”

“崔清婉”微微颔首,云岫见状,朝晴眉使了个眼色,待晴眉上前为自家四娘抚背顺气后,她方领命离去。

深叹口气,“崔清婉”侧首对晴眉宽慰一笑,以示感谢。接着,她便在已显空旷的宴厅内踱起了步子,只因方才暴雨突至,众人尽皆入座欣赏乐舞,这跪坐时间一长,她便觉得小腿酸疼,须得活动一番。

现下就云岫寻人这个空子,她尚能放松放松。

她这位三姐姐,有一处私产唤作“醉香楼”,除却一般客人外,更是专供着栖凤城里的贵胄宴席,此次盛王为长女璨儿举办金钗生宴,更是指名要醉香楼的厨子来。

崔家三娘子崔清书正是率厨子下人与她一同赶来听梧山庄,只是因其并无诰命,且亦非受邀宾客,所以自入山庄后便径直去了后院庖厨之地打点,无法列席前厅盛宴。

但姐妹同行而来,自然也要同行而归。

在云岫刚离开不久,一道还染有醺然酒气的身影便急急穿过稀疏人群赶至——

显然李澈是在路上遇到了云岫,更以郡王身份询问几声,所以他才能在此刻开口时有直奔主题的干脆利落。

“婉儿,”李澈开口,声音带着急切沙哑,“云岫说是去寻三娘子,这雨……看这天色,不知暴雨何时又至,山路经此一遭,必定泥泞难行。不如……不如你先乘我的辂车回城,将崔府马车留给三娘子,如何?”

她心头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裹挟着警惕直直涌上,让她胸口又添几分躁乱。

她不是崔清婉!不是那个曾与他情深意切又被他一纸休书弃之的崔清婉!她一点也不想与这位前夫、这位盛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有任何无谓的牵扯!

即便那场休妻是郡王与崔家共谋计划的一部分,可计划中途,一场被修饰成“雷击”的变故还是几乎让崔清婉濒于死亡,现今线索又隐隐指向盛王,这怎能不让她防备?

何况当日即便休妻也要成全王兄霸业的李澈,难道真的对他王兄的计划一无所知?

今日承乐公主一番指向物资调用、指向意外的诛心之言,李澈就在现场听着!他作何感想?难道为了他王兄的权位之争,原身性命就可以被当作随时可弃的棋子吗?他这些日来的讨好与愧疚究竟出自何故,是真心忏悔,还是说……仅仅是为了将未竟的计划推行下去?

对,她辨不清,辨不清李澈是真情还是假意,众人口中的他,人前展示的他,还有崔清婉信中的他,都割裂得让她辨不清真假。

她确实有过几次冲动,想要听他辩解事情原委,可她更怕自己一时心软,被花言巧语所蒙蔽。

她紧守着最初的念头:她不是崔清婉,她无权替原身向李澈释放任何一点原谅之意。

无论真相如何,原身在桓王府受了磋磨是真,李澈没有护好崔清婉是真。

“阿兄,若你见到此信,请为了我,帮帮阿澈”

每当她要以绝情之态面对李澈时,不知怎的,脑海中总是会固执地浮现崔清婉信笺上这句话,但与此同时,那日李澈与杜玉瑶情状亲昵的画面也随之浮现……

她就是觉得不值!她就是对李澈充满愤恨!她与这副身体相处了两月有余,日日听着旁人对“她”往日的夸赞,她怎能不心疼原身的温婉良善?

垂下眼睫,她避开李澈哀恳灼人的目光,语气淡漠:“多谢殿下好意,但妾身与家姐同来,自该同去,妾身仅是崔氏女,若是上了殿下辂车,恐遭人耻笑,还请殿下自重。”

“婉儿!我已剖心析胆,你还是不能信吗——”

“五弟。”一道低醇嗓音于不远处响起,李澈眼中那簇微弱的希冀一颤,如同被冰水浇灌般迅速熄灭了。

抬眼望去,只见楚王李泓正立于数步之外的一根朱漆廊柱旁,唇角噙着一抹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微笑。他并未直接走近,只对侍立身侧的内侍低语了一句。

内侍立刻趋前,躬身叉手,对李澈恭敬道:“桓王殿下,我家大王请您一同移驾下山。”

李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转头看向李泓,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紧张和……一丝近乎卑微的哀求。

然而楚王只是微微颔首,唇边的笑意纹丝未变,眼神却如寒潭般深不见底,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于是李澈眼中的哀求在那冰冷注视下一寸一寸熄灭,最终化作颓然。

他的肩膀颓丧地垮塌下来,整个人透出一种被抽去筋骨般的无力感。接着,李澈讪讪地对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微弱:“既如此……婉儿路上务必当心。”

李澈转身,似乎是认命般随着内侍迈出沉重脚步。

可刚走出两步,他像是被什么猛地拽住,骤然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回她面前。

在她未来得及反应但已下意识后退时,李澈已一把扯下腰间悬挂着的锦缎香囊,带着孤注一掷的急迫塞入她手中——那香囊入手微沉,触感温凉,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顽强穿透酒气的花木香气。

“方才赏烟火时,我随身带的旧香囊不慎遗落了……”

李澈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但细细听去,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振奋,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似恳求,似暗示,

“那是我心爱之物!婉儿,若有人捡到,烦请……烦请务必送至桓王府!我必有重谢!”

说完,李澈不敢再看她的反应,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脚步凌乱地朝着等候的楚王方向奔去,很快便消失在离去的人流中。

她怔怔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那个被硬塞来的、沉甸甸的香囊,锦缎的纹路在指腹下清晰可辨,冰凉丝滑的触感却让她觉得异常烫手。

这算什么?试探?托付?还是……又一个精心编织、引她入彀的圈套?

纷乱的思绪如同厅外翻涌的乌云,沉沉压在心口,让她透不过气。

“旧情难舍?”

低沉而浑厚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是裴如信。

不知何时他已悄然走近,高大身影带来的无形压迫感几乎驱散了周遭的空气。他虽问得隐晦,但“崔清婉”不抬头也知道,对方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正牢牢锁在她手中紧握的香囊上。

她心中一颤:刚送走罗汉,又迎来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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