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纨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房间里有淡淡的香味，衣物都备好了放在他枕边。

“小公子，”门外有人轻轻扣门，“醒了么？沐浴的水都给你备好了，陛下说您昨夜喝多了酒，睡得沉，我们不好打搅您，醒了就起来沐浴吧，人也能清爽些。”

“嗯。”白纨起身，随门外的侍从往盥室走，“白芷，陛下呢？”

白芷笑嘻嘻地领着白纨走：“陛下啊～他在净池。”

哦，净池。

“从昨晚送您回来，就去净池了，现在还泡着呢。”

？

泡了一个晚上？

“……我稍后……算了。”

说话间盥室就到了，白纨拿着衣服，关好门，试了试水温，褪了全身的衣物，进了浴桶。

水温被调得正好，泡在温热的水里，实在是很解乏。

白纨憋了一口气，埋头扎进水里，让水把他一头银发也都浸湿。他慢慢地在水中睁开眼，缓缓吐气，看着水里冒出一串串小泡泡，这口气吐完了，他就从水里扎出个湿漉漉的脑袋，惬意地趴在桶边。

净完身，他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在盥室外看到了准备多时的白芷。

“小公子，醒酒汤。”

虽然他并没有怎么醉，但他还是接过那碗汤，说了声“谢”。

酸酸甜甜的味道，冰冰凉凉的，在这种燥热的天气喝起来很舒服。

“陛下特意为小公子准备的呢，”白芷不怀好意的笑着，“小公子真的不打算去看看陛下？陛下现在好像正闹头疼呢。”

“嗯。”白纨搁下碗，轻车熟路地往净池方向走，“再端一碗醒酒汤来。”

白芷闻言呆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而然就像明白了什么，露出贼兮兮的怪笑，小跑着往厨房方向去了。

另一边，白纨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净池外的屏障，权当自己在敲门，净池边缘的雾气翻腾着将屏障内的东西遮得什么都看不见。

白纨心知只要在屏障附近，陛下这个屏障内的主人就能感觉到，突然开始检阅自己现在的仪表，用灵力弄干了头发，又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理了理衣服领子。屏障内的陛下却半天都没给他回应。

“……白芷让我给你拿了碗醒酒汤来，你要是空着就喝了吧。”

隔了好久，屏障突然开了条缝，好像是此间的主人悄悄推开了一道门，在迎接另一个人。

而陛下在这迷迷蒙蒙的雾里低低地应了一声。

水雾之中影影绰绰地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灰白的长发披散，一直垂到劲瘦的腰际，白衫在水上摇曳，清甜的花香混着浅淡的草木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这番场景，真可谓……色香味俱全……

白纨不是瞎子，也不是没有嗅觉，他能感觉到空气间不断升温的情愫，那是他对陛下的妄想。

“小纨？”陛下的声音在有些吵闹的水声中逐渐到了近前，“回神了，醒酒汤给我吧。”

白纨下意识地递出了碗，陛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手，冰得白纨一个激灵。

于是他下意识间又做了个蠢事。

他反手扯住那只冰凉的手将他拉出了冰冷的净池，那碗倒霉的醒酒汤顺着这个动作泼在了白纨新换的衣服上。

陛下挑眉，伸手拍了拍那块污渍，就将这个愚蠢的动作留下的痕迹全部抹去了。

“这是在干什么？”陛下将碗换了只手拿着，任由白纨捏着他那只手一言不发。

“你在净池泡了一夜？”

陛下笑着没回话，这就是默认了，不想回答这个显然易见的问题。

“为什么？”

陛下还是笑着，白纨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冒犯的问题时，他却给出了回应。

“因为我也喝了些酒，有些犯迷糊，需要一点时间醒酒。”

白纨很想追问陛下犯了什么迷糊，但是那太逾矩了，他今天已经逾矩了很多次了……

一声不吭地把陛下从净池里拉出来，没头没脑地问他这些私人的问题，还有一个傻问题……

陛下虽然不是人躯，但是在水里泡了一夜，手指还是有些发白。白纨顺着那只手望过去，发现陛下整个人都比平时更白一些，像一尊了无生气的玉雕。

他不喜欢陛下这个样子。

所以他就做了那些冲动的事情。

但是陛下问他这是在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按照他现在想的这些东西告诉陛下，所以话到嘴边，转了又转，兜兜转转，出来的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内容了。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他垂下眸，松开那只被他捂得有些温度的手，“你再在池子里泡着我就只能去麻烦却仙主了。”

“你是怕麻烦她，还是怕被她麻烦？”

陛下一手托着下巴，笑得有些戏谑。

“……都怕。”白纨转头就往屏障外走去，背后传来陛下逗人成功的笑声。

屏障散去，净池周围被兜住的水汽向四周散去，带着刚在此间沐浴完的人的气息贴着满脑子风花雪月的白纨的耳边掠过，像是一个蜻蜓点水触摸。

白纨加快了步子，急匆匆的消失在了陛下的视野里，勉勉强强地没让他看到自己烧红的耳朵。

陛下笑着摇摇头，随手将紫色的外衫披在身上就跟了上去。

“有什么要问的？”

白纨沉默半晌，最后憋出来一句：“太多了，你让我理个头绪，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陛下不远不近地跟在白纨身后，几乎纵容地看着他扯谎。

他一直是这样的，一直是纵容的，一直是几乎没有底线的任由他做一切事情，简直像在包容一个不太懂事的小孩。

但是他不是小孩！

他也不想做陛下眼中那个需要保护，需要包容的小孩。

他想要一个逾矩的关系。

这就是他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