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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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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火速通知家长。因为没有时间了。

这些感悟并没有让我的心情好一点,我更烦了,为什么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良好的性格,善良的意图,娴熟的处事方法,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我同样在困境里长大,为什么只长年龄?就算我按部就班地考上大学,实习毕业,勤恳工作,收入稳定,说不定跻身精英阶层,也不过是个冷漠地看着别人的幸福,内心麻木的生存机器。

到底有什么意思?

我也查过一些心理资料,有些看上去聪明优秀的人反而更容易烦恼,更容易抑郁,也许他们心里也有难以解开的死结和难以倾诉的压抑。我活着,我希望看到爸爸幸福,妈妈幸福,他和他的妈妈幸福,但我没有任何方法,不见任何努力,反而身体力行地为他们添堵,给他们的生活增加阴影,我难道不是个虚伪的人?当然我要对自己公平点,他们做的事同样激怒我,让我忍无可忍。就像以前他抢钱,他打我,如果局限在我和他,或者少数几个人,或者少量次数,我大概默不作声。但他越打越顺手,人越叫越多,他过分了。所以他还是和我一起死吧,我不介意拉个垫背的。

现在我不想他死。从头到尾,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努力寻找幸福的可能,我曾经以为他们的幸福会是我的幸福,结果根本不是,只有把我从家庭里,从生活里,从未来里彻底切除,他们才有真正的安宁。我自知有错,又想问我到底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我不想活着,也不甘心死。但死亡归根究底是吸引我的,凡尘的幸福是他们的安宁,幽深的境地是我的安宁,我本来就长在黑暗中,他曾经引导沐浴阳光,现在看来,不够坚持的行为都是揠苗助长。

我和死亡大概只差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或者一个一箭数雕的机会,或者一个名正言顺的罪名。

结果我连个像样的自杀理由也找不到,真晦气。

我在药店买了一些喷雾,出门进茶餐厅的卫生间,比回家睡觉还熟练。洗漱,吹风,整理,检查无误才出去,象征性地买了个最贵的外带饮料。我没心情吃饭。

回到教室,班里的人走了一半,另一半看我进门都抬起头,又低下头,包括他。

我尽量平稳地坐在位置上,后悔没买杯酸梅汤,胃里的味道一阵阵往上翻,恶心。

我的作家同桌也在上晚自习,她递来两本笔记,估计是下午课堂上记的,我点点头表示感谢,她的脸有些摇晃。待我翻开本子,上面娟秀的字迹突然满纸乱爬,想一些细长的绦虫,我不知该抄什么,拿着笔,低着头,醉意,困意,失意,我把脸埋进两只胳膊。我睡得很沉,醒来时教室几乎空了,我不是自己醒的,是被作家推醒的。她依然寡言,用手示意她收起的书包,我依然点点头,表示我很快就回家。

她站在门口等副班长,我听到副班长嘀嘀咕咕跟人说着什么,那人一言不发,半分钟后,副班长跟我打了个招呼,她们的脚步消失在楼道和楼梯。

我知道教室里有另一个人。真奇怪,酒精应该影响味觉,也许我睡一觉已经清醒,我闻到了他衣服上的香味。

我一阵恍惚。好像很久没闻过这个味道了,其实不过几天。

“喂。”

他的声音。

“喂。”

依然是他的声音。

没有热情,也没有刻意冷漠,只比平常大点。

“喂!”

他依然沉不住气。

我无动于衷,作家没有拿走她的笔记,我准备抄一下。

“你为什么喝酒?”

我差点把手里的本子撕成两半。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妥善吹打整理过,而且我喝的不多,头发上衣服上没沾上浓厚的酒气,我也反复漱口洗脸,在外面走了好一阵子,我脸上的酒红早被凉水拍成僵白。

他怎么知道的?

昨天也是,他那么准确地知道我去另一所高中。

他怎么知道的?

他到底用什么方法监视我!

他凭什么监视我!凭他的圣母心还是凭他对我的不闻不问?

他像以前那样坐在我前面,似乎想和我谈谈,但他的表情冷淡,和扔飞机时候没两样。

“你连续两天旷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前你嘲笑我为了私事耽误学习,现在你……”

我已经听不清楚他说什么,我反复想他用什么方法监视我,根本想不出来。我又想他为什么监视我,哦,他和我提分手,我开始不正常,连续两天旷课,还喝酒,接下来我会干什么?

哦,他以前关心我的最大原因是担心我想不开,好像我动不动就要自杀。呵呵,人们总担心旁人的重大生命事故和自己有关,毕竟是条人命,背在自己身上有点重,也容易良心不安:人只要死了就占据了绝对正确立场,活着的人休想开脱。

所以他来关心我了,他想靠几句蹩脚的大道理开解我?还是打算靠他的虚情假意稳住我?或者想继续委曲求全跟我保持关系?以他的圣母心和赎罪心态,这些事他干得出来。

真碍眼。

我明明已经决定不再打扰他,他又跑来做什么?炫耀他的善良?不,有时候人们说出安慰、关心和劝解,不是真的为了让对方温暖、宽心和改善,这些是附加的,偶发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我应该这样说”、“我必须这样做”,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会关系准则,就像葬礼要穿一件黑衣包一份葬仪。他们把他们的部分完成,不论今后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们都可以说:“我尽力了。”

假惺惺的。

我从小到大听过太多这样的语言,所有看笑话的人都会安慰我,可怜我,甚至表示愿意帮助我。我明白他们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些对妈妈和爸爸的埋怨,一些做为孩子的无助和怨恨,满足自己的窥探欲、优越感、收集谈资的愿望,我从来没让他们得逞过。

现在他也和我来这套。我没冤枉他,他以前对我的关心是千真万确的,现在对我的敷衍也是明明白白的。

他自己明明有可以预期的幸福未来,我也已经答应不再和他有关系,这难道不够?我难道必须规规矩矩,在全班人友好的目光中考上好学校,让他从此无牵无挂?他想要的是不是太多了?没有付出就想别人随他的愿,他在做梦吗?

强烈的恨意从血液流到头顶,流到脚底,流到每一根手指,它们有更强烈的抓住他的愿望。

我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又能让我解气,又能报复他,还能顺便给自己一个去死的理由。

我站起身,他住了嘴,仰头看着我。

他在我的阴影里。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立场对调了。他成了阴影里的人,我成了施害者。

“你来,我告诉你。”

说完,我走出教室。

我没回头,他犹豫了一会儿,我走完一层楼梯,上面才响起他的脚步。

他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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