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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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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我担心他,几乎一夜不能合眼。

我相信自己的安排还算合理,不易出意外,今晚(今天凌晨)的他应该是安全的,只是会很累,要不停翻书翻题。

尽管确信着,一颗心依然忐忑不宁,我抓着手机,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我给他的,不同的银看着一个比一个晦暗,甚至不祥。我渴望他偷偷给我发条消息——什么也没有,这说明他的妈妈一直在他的房间,看着他,或者不时进入他的房间。我不许任何人进入房间,就连最不懂事的小孩捉迷藏时也不敢推开我的门,他的房门却只能敞开着,他真的愿意吗?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心事被过多的温柔包裹着,像大海里一棵水草,看似无关紧要。但我在乎,我知道那棵草的颜色,和我的根须一样是黑的。

天亮时我才睡下,一小时后闹钟响了,我急急跑下楼,先去厨房加一堆冰塞进保温杯,拿了个不知谁备好的三明治冲向学校。

我来得这么早,教室竟然很热闹,班委会的人都在,一个比一个没精神,看样子谁也没睡好。我看向他的座位:桌椅都是空的。他还没来,平时他离开妈妈就会给我发消息。我正要去座位,角落的作家叫了一声。

“先在这边看看书吧,等下要搬桌子。”她说。

我这才想起第一次月考虽不换班,位置是要调换的,又想起他说过很多人想要挨着我坐,为此会私下商量,他们不会在商量这个吧?

“这次该轮到我做上仙旁边了吧?”副班长的声音有点冲。

他们真在说这个,他们竟然真把我当班级福利。

我没在意过位置问题,也没听说班级里因为位置产生过争执,一班从高一第一次考试就不是按照成绩死板排座位,我也不喜欢第一名就坐第一排,我个子高,坐在前面挡人视线,个子矮的学生更会吃亏,这不公平。但我没有大公无私的心肠,我在公平的基础上同样会为自己打算,也会根据学程长短选不那么靠边的轮换起点。多数时候班委会排好位置我懒得看,只向班长或副班长问一声我坐哪儿。想来除了个子比较矮的一直第一排的几个人,全班的好学生几乎都做过我的同桌或前后桌,除了班长和副班长。

副班长此时有理有据,也有点咄咄逼人,总之,她这次一定要做我同桌。班长似乎有异议,他们唇枪舌战,谁也不让谁。

他们真能谈恋爱吗?我看了看作家,看到她喜欢的人和准男友这样吵架,她开心吗?

作家只是好笑地看着不远处的争吵,像看两个小朋友。而我听着无聊,只希望他们快点吵完确定我的座位。还好两个班长效率高,不一会儿吵出胜负,副班长赢了。我的座位一确定,其余人的名字一个个填在表格上——还真是按照我的前后左右来分配,前三排、第四排、第五排很快弄好,后面费了他们一些脑筋,他们必须考虑公平,也要考虑怎样能让同学进步一些——他们是负责任的班委。很快,座位表传到班级群,有意见的人可以私聊商量,我注意到他仍在我后面那排,只是不在我身后。他会难过吗?

我按照座位表开始搬东西,确定位置的班委们也开始搬,副班长站在我旁边叫道:“喂!你坐这里!”

她叫的是作家。

一直在角落看热闹的作家呆住了。

“过来啊!我和你换位置!你坐这里!”

我很意外,原来她和别人几乎要吵翻天,就是想给自己的好朋友争取一个好座位。

“不行。”作家说,“我这次没考好,是第五排,你不能坐那里。”

作家这次失了手,落到三十名开外,座位在第五排,而副班长本应做第二排。

“别废话了快过来!”副班长凶巴巴的,“上仙坐了两年第四排,每次考第一,第几排都一样。”她跑过去双手推着瘦小的作家,“你上次和他一桌就很有进步,这次巩固一下高考就没问题了,赶紧的。”

第一次月考和期中考有一个多月间隔,是最长最稳定的学习期,副班长想的不错。理性又不失真诚,重感情又有策略,这个女孩的确优秀,难怪我妈妈一直夸她。她只是没想到她这番努力未必有效果,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下次考试,也不知道能给作家做几天辅导。等我摆好书本,副班长强硬地把作家的所有书本卷子扔在我旁边的桌子上,作家拧不过她,只能低着头收拾,她小小的肩膀颤抖着,情绪很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那堆书本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微微扭头看了后面同样忙于搬课本的好友一眼,回过头时,神色温柔又惆怅。

我突然理解为何当初她和副班长看我一眼就断定我喜欢他。

“怎、怎么了?”作家注意我在看她,头低得根本不敢看我,她对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似乎很多人羡慕的位置有点心虚。

“你怎么不追她?”我问。

作家的脸红得迅速,但她没慌张,也没回避,她小声问:“有那么明显?”

“不。我看不太出来。”是他说的。

“不能追的。”她说,“她是直的。笔直笔直那种。而且她有喜欢的人,他们的感情不比你们的差。”

不比我们差?那为什么我只能琢磨怎么死,他们却有闲心每天吵架?

“能接受的人其实不多。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刚好能遇到相同取向的人。别说追,有些话说出来只会让人烦恼,拒绝了以后还怎么做朋友?今后她对我好会有顾虑,接受我的友谊也会有顾虑,做事不得不多考虑一层我的心情。”她笑着,“我们不是一个属性的人,我不应该打扰她。”

“你甘心?”我问。

“没办法。”她还是温柔又惆怅,“我们高一就投缘,她总是鼓励我,帮我做很多事,几乎改变了我的性格。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光芒,我也有过别的想法,还偷偷试探过,她太直了,完全不懂这些,她能接受自己的男性朋友或者女性朋友是同性恋,但绝对想不到自己可以和女性好友谈恋爱。我花了很长时间接受这件事,现在我只想和她做一辈子好友。”

“她对我太好了,我只想用一辈子祝福她。”

她笑了,我感觉到悲伤和暖意。

“哦。”

我知道自己态度冷漠,我只听他、听招福、听眼前的女孩还有尖嗓子说过心事,我心里不是没有波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在他们都会自得其乐,什么也不需要我说,作家已经将桌面收拾整齐开始早读,我想拿起笔,却拿起手机,他仍然没有消息。那句“用一辈子祝福她”挥之不散,我意识到从前的他就以类似的心态看着我,他想祝福我,他做梦。我不需要祝福,我需要真实的东西,不,他给的东西都是真实的,那些关心,那些快乐,那些潜移默化的为人做事的道理,但我还想要更真实的,那些隐蔽的、黑色的、和噩运和死亡密不可分的东西。那是我们共有的。

临近上课,他终于出现了。

他显然没怎么睡觉,疲倦的脸却泛着淡淡的笑容,我一眼就看出是装的,尽管我不懂他在装什么,也分不清他想装给我看还是装给别人看。

他比我擅长用表情掩饰情绪,我观察许久,总算有些心得。他真实的笑永远是动的,眼睛里有很多跃跃欲试的情绪,苦笑和无奈的笑则相反,眼睛是沉的,根本看不出究竟有多深。而他也只是个高中生,就算表情到位了,肢体骗不了我,我曾不知多少次拥抱过,抚摸过,凌虐过,我了解他身体的每一个关于紧张和松弛的密码。如果我们没有这种关系,我只能靠表情猜他,现在不同了,我对他了如指掌。

什么单恋,什么用一辈子祝福,我只喜欢直截了当,搞不懂他们这群文艺派。

不过今天的他穿着一件黑白色系的便服,短袖,白鞋,鸦黑头发,配着佯装开心的脸,倒是挺忧郁、挺文艺的。

我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别看了!快帮我搬东西!要上课了!”他一开口就把文艺破坏了,他终究是烟火气的。我连忙帮他搬东西,他小声哼哼:“哼,一来就看到你和女朋友卿卿我我的……”

“不守男德。”我替他说了。

他笑得眼睛弯了,眼神顿时活了,我注意他袖边的皮肤,特意抬高身子俯看他衬衫领口,还好,没有任何青色和红色。

“喂,干什么,一大早的。”他握了下领口,又马上松开手,自说自笑地,“别乱看,气死我了,总做这么让人误会的事。”

“我又没非礼你。”我讨厌在旁人面前亲热,有旁人在我们应该规规矩矩的。

“好好好,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解风情。”他继续哼哼。

我没说话,他不知道我们的“这辈子”没剩几天了。

“不过昨天表现得不错。”他又说。

“什么?”

他一只手扫到我面前,拇指和食指摩擦,很响的一声,然后,手停在我眼睛前。

一个心形。

我有点脸热,他笑着把手收回去,上课铃刚好响了。

“真想送花给你。”他说。

“玫瑰吗?”我问。

“嗯。一大把,最贵最好看的那种,一个月不吃午饭攒钱也行。”

“为什么要为了几朵花不吃饭?”简直荒谬,他在搞笑吗?难怪搞文艺的容易挨饿。

“赶紧走开,气死我了。”他还在笑,手放在心口,还是那个形状,又眨了下眼睛。

我觉得他不用不吃午饭攒钱,我已经收到他的花了。他真神奇,一个眼神,一个笑,一个动作,就让我鼓足一个上午的干劲,就算结局横在前方,此刻我是快乐的,心中装满玫瑰的红和香。我偶尔用眼角余光扫过后排的他,他手里拿着一瓶提神饮料,努力听课,没有任何松懈。我很满意。虽然不知他昨晚发生了什么,至少他现在的状态是轻松的,不是装出来的。

是不是我也让他开心了?

我更开心。笔速几乎要飞起来,困也忘了。

中午,他打着呵欠问我要不要先睡一觉。经过一上午的不正常的高度兴奋,我也倦得很,但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那我叫班长他们带点吃的。”他看我一脸严肃,笑得很温柔,“我没事。”

我没说话,盯着他,我意识到我又像在审问他。他已经习惯了,乖乖坐在我前面,两手放在腿上,像个坦白从宽的犯人。

“说吧。”我说。

他忍不住笑,好不容易正色说:“我没事,我妈……和我道歉了。”

“什么?”

“道歉。很郑重的道歉。”他笑得风轻云淡的,“说她不该过多干涉我,不该打我,不该给我压力,她说了很多,没哭,没激动,好像真想开了。”

“好像?”我从来不会为一点好消息欣喜若狂,我从小到大没碰到过几件好事,好事也不会降临在我们头上。

他只是笑笑,这个笑我根本看不懂。他的眼神看着窗外,中午阳光发干,他的眼睛也不水润,他继续说:“昨天我回去路上就看作家发来的那张纸,跟她说我的确有很多知识点漏掉了,这次没考好,她说……”他顿了顿,“我妈说,‘你好好看看人家写的,肯定有帮助。’”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我问。

“问题大了。”他无奈地看着我笑,“的确,她知道你的实力,她相信你的提纲,她自己也曾没忍住问你怎么复习,但她怎么会直接跟我说出来,还用这么家常的口吻。”

“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不懂,母亲为了孩子能学好,什么不做?想想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阿姨跟我套近乎,送礼物给我,提供便利给我,坦率地说,她们比我妈妈有钱有地位,要是真想让我做什么不太难,但她们客客气气跟我打交道,更不勉强我,如此屈就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说了你也不懂。你会跟你妈夸我爸吗?比如跟她说‘叔叔挺不容易的,你对他更好点’?”

我好像有点理解了。他妈妈对我妈妈、对我有经年累月的仇恨和厌恶,就算承认我有优点,一时间哪里说得出口?这态度转折得太奇怪了。

“我真的……太像我妈了。”他闷闷地说。

“然后呢?”我问。

“然后?回到家她就给我道歉了,也没说很久,然后就陪我一起学习到凌晨,我让她睡觉,她说她接了个医院里整理资料的私活,是别人嫌麻烦私下转给她的,她要尽快做完。我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我明白他说的“像”的意思了。的确,他做事一向灵活,他妈妈也不逞多让,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儿子(尽管是个误会),她明白过去的哭和打骂没有任何作用,正是这些把儿子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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