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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窗边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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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礼祀一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季尘数月前参加了入宗以来第二次宗门大比,以元婴中期的修为毫无疑问拿到当届魁首,将一整瓶高级丹药收入囊中。但除此外,他还因此被掌门钦定为当届礼祀的主祭弟子。

作为百年来唯一通过赤水桥,十七岁便拿到宗门大比魁首的天才,季尘能拿到这一殊荣显得理所应当又不容置疑。

“两月来,日日苦练,不敢懈怠。”

礼祀,是千机宗最为重大的祭祀活动,每三十年才会举办一次。每届举办,皆会由掌门从新一辈所有宗门弟子中选出天赋最为卓越之人作为主祭,于祭坛长留鉴前随乐武剑,以敬告始祖神魂。

这是整个千机宗为过往飞升始祖所献的,一首极为庄严、肃穆的,以剑所书的祭文。由于祭坛武台设在山脚,观祭人群不仅包含整个宗们仙尊和弟子,还包括宗门脚下所有凡人百姓,万目睽睽,举世以观,更不容有一丝闪失和过错。

故而在每届礼祀前两月,主祭便会获授一本详尽记载过往所有礼祀武剑招式的《祭典》,需潜心研习苦练,确保在礼祀启幕前将其中剑法招式运用纯熟,方能最大程度保证礼祀顺利进行。

但礼祀的难点并不止于神圣庄重,更在灵活。

主祭武剑,不单是一人的表演,更是与长留鉴中残存始祖神魂的共鸣。一名弟子,匹配一缕神魂,二者合武,方能完成武祭。

自开山立派以来,千机宗飞升始祖已有十位。每届礼祀,长留鉴中始祖倒影不尽相同,剑式也不完全固定,要想整场武祭保持美感又流畅自然,更加需要主祭在始祖神魂威压下,思维能够保持灵活应变,接得下对方在不经意间的奇思妙想。

这大大增加了礼祀成功的难度,于主祭而言,这更是一场身心维度全方位的试炼考验,故每场祭祀,非宗内天纵奇才不可出,非心神澄澈灵巧之人不可承。

这份殊荣,不是谁都能给,也不是谁都敢担的。

“想到三日后便是礼祀,我都有些替你紧张了。那可是在全宗们以及山脚下所有百姓面前,除此外,可能还有其他门派长老弟子跑来金陵城观看,数十万双眼睛盯着,听起来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花小满抱住自己的双臂,打了个寒颤,又看着季尘说:“这也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看礼祀。阿尘,我当然希望身为主祭的你能够完美结束礼祀,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出现什么差错,你也不要千万不要想太多,不要怪自己。”

“这很正常的。据我所知,最近一次完美开幕闭幕、中间毫无差错,堪可称为视觉盛宴的礼祀,都已经是大概三百年前的事了,大多主祭进行礼祀,都会有或多或少不尽完美之处。所以你心里也不要太有压力,只要尽自己所能就好。”

“多谢师姐宽慰,我会的。”少年看着花小满,对她微微一笑。

*

夜间亥时初刻,一抹黑影从千机宗山门闪出,一路御风到山脚,直到一处高级旅栈前,才停下收剑归鞘。

屋檐上悬挂的大红灯笼,映出融融暖光,照在着一袭青衫的少年面上,消去他一身寒凉与冷意,仿若真有片刻,将他拉进这红尘烟火。

季尘仰头,见门楣上“月舒客栈”四个大字,这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今夜,是礼祀前最后一夜,也是他与南烛约定送血的日子。

这家客栈南烛一直在住,他早已轻车熟路,拒绝小二的服务后,自行走上二楼,推开了走廊最里面一间上等客房的门。

女鬼像是等候多时,托着脑袋坐在桌前竹椅上,闭眼假寐。

听到门被打开,并不回头去看,只用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散漫道:“你来了。”

“嗯。”

三年以来,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微乎其微,除去在固定日子送血外,其余时间几乎不会见面。即使在送血的日子,季尘也是将血放在桌上就走,除此之外,不会有另外多余的交谈。

曾经季尘以为拿鬼契绑住的,缠在两人之间,密不可分的线,早已在他的刻意疏远和冷淡间变得透明松散,如果不是还有契约关系和送血环节的必要存在,他们同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早已没什么区别。

他们势必是要走远的,他只是将时间提前了一些,杜绝了自己依赖上她的可能,不见面的日子里,季尘总拿这句话来告诫自己。

依赖上南烛,很危险。

这个人是风,是水雾,是流星,是那些不可抓捕,也不会停留的一切,却独独不会是一个能让他依赖的人。

或者说,是一个他不被允许依赖之人。

这么说来很是自贬,但这就是事实。

薛来,兰真真那样的家伙都可以依赖她,可他却不能。

因为他是沧冥族人,是让她被困黑暗几百年族群的后人,是与她绑定鬼契,使她被迫跟在他身边的契主,他是令她厌恶的存在,正因如此,在她那里永远不可能拥有特权。

这个道理,三年前他不懂,不愿意懂,三年内日思夜想,千万遍自警自省,才终于说服自己明了接受。

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少年。他对南烛仍有依恋,却不再有勇气幻想与她并肩,也不再奢求能从她那里得到温暖和关怀,过往他所渴求盼望的一切,早从初遇开始就已注定,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黄粱梦,可见却永不可得。

人要知足,知足才能常乐。

季尘这般想着,走上前去,将葫芦放到桌上后,像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只是在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刹那,停顿一瞬,从门缝中望了眼那竹椅上始终如一的背影。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了,原本阖眸的南烛睁眼,慵懒地挑起左眉。

看来那小子有话要说。

*

季尘出了客栈,向着宗门山脚走去。

此刻是亥时六刻,大概因为明天便是礼祀的缘故,沿街大多商铺门上都贴上了“明日休息”的牌子。

他继续走,直走到山脚巨大武台边。

整个祭坛为木质结构,呈圆形,高十米,阶九层,分布于八个方位,每阶上都有图案,分别对应道教先天八卦中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种卦象,台上正中,则是首尾相接,黑白交织的太极图,代表万物初始混沌与寂静,透出难以言喻的玄秘。

祭坛边缘靠近台阶的地方,四面建鼓分别摆放在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方位,正东方放置编钟,编磬则位于正西,瑟和埙列于北,各分十二张。

祭坛正南方,则是可映出始祖神魂的长留鉴——一面纯黑,镜面上刻有繁复符文,高约三米的镜子,单只是立在原地,便给人以极重的威压。

中央空旷,是明日要留给主祭弟子的武剑空间。

天色极晚,武台下的人却一点不少。

三十年才举办一次的礼祀盛大又隆重,对于无法长寿长生的百姓来说,每次都带有十二万分的新奇。所有人面上都有兴奋、激动和期待,只等明日旭日初升,便一瞥此次礼祀主祭的风采。

据听说,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季尘淹没在翘首以盼的人群中,停下了脚步。

想到明日将要承受的目光比之此刻,有百倍千倍的超过,他那在练习武祭一招一式时沉寂如水的心,忽然“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身为沧冥族人,他早已惯于隐匿。

纵使身上背负赤水桥天才名号,受同门瞩目已然三年多,但在宗内,他大多时间呆在青竹峰修炼,日常交谈最多的人是花小满和青玄仙尊。

虽然参加过宗门大比这类大型活动,但那是全宗们上下同辈弟子一齐参与,他处在其中也并不感到自己有何特殊。

修真界天才辈出,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也会有,身处千机宗内的弟子,并不会将天才的出现看作是一件稀奇事。那些来自同门的,饱含着挑衅,不甘,怨妒,欣赏之类感情的目光,即使让他感到被区分,却并不会将他神化,抬到一个虚无到无法触及地面的高度。

但他此刻站在台下,环视身旁这些未登仙途的普通凡人,注意到他们眼中的光,沉重,痴迷,甚至是疯狂。三十年,于百年不到便会凋零的普通人来说,一辈子,或许也就只能经历一到两次,极为稀有,极为罕见,对他们而言,登上那祭坛的人,不只是修炼天才那么简单。

“砰砰!”

“砰砰!”

季尘清晰地听到自己躁动不安,无法平静的心跳。

他才十七岁,和花小满一样,第一次参与礼祀,却不是以观众的身份,而是主祭。没有参考,没有样式,没有前车之鉴,只有《祭典》上那一成不变的常见剑法,像无法完全涵盖创新考题的陈旧考点,无论他多么熟记于心,都会有一部分在他预料之外,在所有人面前,在天下人面前。

他的好,他的坏,将会在青天白日下,被所有人看见。

季尘停下了对四周的观察。

他有些紧张。

那祭坛上的长留鉴,正对着他,像是黑洞般,要将他整个人给吸进去。

他知道自己该马上回千机宗,回到山上,回到弟子舍床上,闭上眼,像等待死亡般安心等待明天的到来。

不管他现在是何种姿态,何种心情,何种模样。

他匆匆地御风飞行,飞到了山门前,在即将进宗的前一秒,他停住了,而后又像是有人在身后追赶般,带着迫切的心情重新下了山。

季尘最终回到了“月舒客栈”的大门前。

他轻声绕到客栈背面,锁定住二楼属于南烛房间的窗户。

大开着,屋内漆黑,里面的人,大概率已经睡了。

季尘这才敢一跃而上她窗前的那棵树,坐在其上最为粗壮的枝丫上。

夜风吹拂,吹动他额前碎发,扎着高马尾的少年侧身对着窗户,一条腿屈膝背靠树干,不敢往屋里看,只敢扭头看远方天穹之上的明月,黄澄澄,散发着莹润的光。

他竖起耳朵去听屋内人睡眠时轻浅又有规律的呼吸,大概因为南烛是鬼,又或许季尘的听力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好,他听不到。

即便如此,他慌乱的心跳仍旧因不远处她真切的存在而不可避免、理所当然的变得安和静谧。

季尘注视着明月的眼睛一弯,轻叹一口气,自嘲地想,他离不开她。

对她的依赖,早已深入灵魂,刻进肺腑。她永远那么松弛,自得,强大和无所不能,让所有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能从她身上汲取到深刻的宁静。

让人看一眼,便想安心交出自己的一生。更何况是同她朝夕相处两年多,又相伴三年的自己。

*

南烛早在季尘来的那一刻就醒了。

但看着那个胆小到只敢静静坐在窗边树上,连往屋里看一眼都不敢的少年,一向对他不近人情的冷血毒舌女鬼选择了不拆穿。

她想他此刻或许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倘若她突然出声,大概率会添倒忙。季尘已经选择了对他而言最好的解决方式,她再出去,反而使他扰乱。

于是她从床上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慵懒地靠在床头,淡淡地,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近乎柔和的目光,注视着窗边的少年。

那道于短短三年飞速变得挺拔修长的身影,遮挡住窗边月光,阴影盖在她的身上,只有在此刻,他们之间亲手被她撕开的裂痕,才终于变得仿佛不可见。

窗边和床头,五米的距离,此刻,她与他的心,仿佛又一次贴近了,像从前在凡尘的两年间那般密不可分。

这一夜,她注视他,直到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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