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之人慢慢散去,街道又恢复静谧。秦月停在原地,望向典御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
眼前突现一只手,秦月猛然回神,张惜对其轻声道:“回去休息吧,否则天就亮了。”
“嗯!”秦月揉揉疲惫的双眼:“可明日怎么办?”
张惜望向一望无际的黑暗,叹息道:“到了明日再说。”
紧张感重新袭向秦月:“可那么多病人得不到救助,官药局管事之人都不在,救助所药材也不够。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张惜转头含笑道:“姑娘比父母官都考虑长远。”
秦月走近一步,一本正经道:“小女并非开玩笑,瘟疫若控制不好,北祈镇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张惜低头玩弄手指,心不在焉道:“若此城必须要经历这一劫,则谁也拦不住,此为天命。”
“为何又是天运,难道复杂难解的事情都靠天吗,可上天往往有好生之德,不会让瘟疫肆虐。只是真的要听天命吗,天命虽不可违,可也不可测啊。”秦月无奈低头,片刻后重新扬起,坚定地看向张惜:“天命为何,大家均不知,我只想尽力而为,张大哥见多识广可知眼前乱像如何破解。”
张惜余光扫过秦月,嘴角勾起,此等固执女子求人之时也知道多说两句好听话,可见内心迫切,虽然他并不想掺和进北祈镇这一摊乱泥中,但也不想毁人希望:“见多识广谈不上,我也不懂医药,不过世上争夺无非权和利,还记得曾经让你看过一本书吗?”
“尚书?”
张惜笑笑不言,转身离开。
救助所内,“你确定是尚书,不是其他权术或者诡道之类神书?”林之羽作为病人家属,重新回到救助所,听闻昨日动静,便拉着楚瑜过来打听。
秦月打了一个哈欠,趴在桌子上,微闭着眼睛,脑中不断思考:“对啊,你都学过,能告诉我如何用此书中所言道理解决当下困难。”
林之羽哼笑:“尚书是儒家经典,讲的是治国之道,又不是药书,哪能解决缺药的难事,解决药材得靠银子。”
林之羽对秦月的房间充满好奇,四处走动观察,楚瑜心中嘲笑他那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随手拿起果盘里的花生,嘎嘣嘎嘣咬起来:“董姑娘,虽然我没读过,但是也听私塾中学习之人说过,此书确实为科考所用,若非告诉你之人想要戏耍于你。”
秦月听闻突然睁开眼,然后坐直。若真如林之羽所言,难道张惜真的骗她,可依着张惜性子,若真不想告诉,不说话即可,谁也不能奈何他,更何况他可承认他们是朋友。秦月越想越不对,看向林之羽:“我记得你上次所言治国以民为本。”
林之羽急忙将他撇清:“这可不是我说,是先生所说。若他说错了,我可不负责。”
楚瑜忿忿将手中花生壳捏碎,如此逃避责任之人真让人讨厌。秦月心中默念:民为本。
昨晚情形突然让她乱糟糟的脑袋清明起来,难道张惜是此意?
在外来看驿站还如往常模样,侍卫照班轮岗,大门开放,可房中之人如热锅上蚂蚁,焦急万分。
典御老仆人问近侍:“梁侍卫,你就告诉老奴典御何时可回来,,好让老奴安心。”
梁侍卫叹息着走至窗边看看日头:“天快黑了,再过几个时辰,典御就离开一日。”转头看向大叔:“阿叔,其实我也不知!”
“那昨日为何对董姑娘那样说。”方叔不解问道。
梁侍卫叹气道:“只是典御曾同我说道,若有一日他被带走,不要四处找他,他会自己回来。”
方叔听闻后更加着急,追着梁侍卫道:“你这臭小子,你倒是早说实话,典御一人惯了,不愿给大家添麻烦,若真遇到什么危险,他如何能回来。”
梁侍卫满屋子跑躲着方叔的拳头:“方叔,我错了,你也知道典御最讨厌何事。我若告诉你,你必然同典御说,那典御不就认为我嘴不严吗?”
方叔跑累了,喘气停下:“你这个傻小子,该担心的不担心,不该操心的瞎操心。就算你说了,典御会真的怪你吗?”
梁侍卫摸摸头心道:“不会吗,可嘴都不言之人怎能当一个好侍卫?”
“方叔在吗?”清丽的女生打散屋中的氛围,转头看到房门前的秦月。
“董姑娘来了,昨夜可睡的好?”方叔平复刚刚燃起的怒气,亲切对秦月道。
秦月看向近卫问道:“还好,典御还没有回来吗?”秦月见屋中人的脸上便猜出个大概,目光不由地转向梁侍卫。
梁侍卫为难地将头转向方叔,方叔思虑合适措辞时机,门外有人大叫:“典御回来了。”
梁侍卫第一个跑出去,秦月扶着跑步太快的方叔也匆匆跟出去,只是看到架子上那个昏睡之人全都愣住。
一个大汉擦擦头上细汗:“太好了,终于找到这位老伯所述家中,你们好好照顾他。”
梁侍卫同其他几个侍卫将典御抬回房间。
“壮士留步!”方叔叫住要离开的大汉,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壮士辛苦。”
大汉忽而一笑,手伸过去又拽回来:“我在街上正好见到老伯晕倒,与老伯有缘分,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如此客气。”
方叔想要塞给大汉,却再次被推回,这次没有一丝犹豫,秦月目光投向那个孤独的身影,大汉鞋底都张开口子,那些碎银子至少可以买双鞋子吧!
这一日究竟发生何事,只能等典御清醒。
秦月悻悻离开驿站,孤独地走夕阳余晖倾洒的街道,明明是爽朗的天气,却感觉眼前有一层雾气,阻挡她看向前方路。
大清早,屋外的吵闹声令秦月本就昏沉的脑袋越发不舒服,她推开门见到许多人都冲向大门,其中有郎中还有些轻症病人。
“这些人是疯了吗,竟然敢跑出去。”秦月脑子一下子激灵,连忙跑出。
秦月一路跟着前方之人,路上不断见到有人跑来,她越发好奇前方究竟发生过何事。
“大家不要拥挤,不要抢,放心都会有的。”高昂的叫喊声依然没有办法劝退前方人的热情,众多脸带面巾之人在小摊前围在一起。完全没有平日中见面时的小心谨慎和避嫌,疫病完全被抛开。
秦月看到摊前之人,大惊失色,居然是方记的小四。其余之人看着也脸熟,均是方记的伙计。
摊子周边更是挤得热闹,每个人如同没命似地朝前挤,生怕自己落后没有机会。
“这包药得几十个钱,再加上这些馒头和窝头,够咱们家几日的口粮。”一男子对其身旁女子道。
女子抱紧粮食:“就是,方记的掌柜可真是个大善人,如今药材和粮食如此紧俏,他都能在此处布施,真是行善积德。”
其他拿到施物之人也均是一片称赞。
秦月心中嘀咕:方记药方挑贵的药材用,价格也比其他药铺高,令穷苦之人避之不及,其掌柜可见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如今却能干出这么大阵仗的布施,难道真的醒悟转性。
“董姑娘,你为何发楞,快点儿去拿啊,晚了就没有了。”楚瑜匆匆跑来拉着秦月就朝前挤。
秦月匆忙中对楚瑜小声道:“不要靠那么近,许多人都患有疫症。”
楚瑜无所谓道:“距离近也没事,咱们日日同那些病人接触,要得早得了,只是这等布施好事,不抓紧机会拿就没有。所以要挤才能先得啊。”
楚瑜说罢就更加向前发力,秦月只能被迫超前走:“既然如此,为何来得如此晚。”
楚瑜说起此事就生气:“都怪我一人在军营中,没有消息来源,还是同一个煮饭兵闲聊得知,立马就跑来了,终究还是晚了些,希望还有。”
秦月疑惑:“为何一人,刘郎中不是同你一起吗?”
“他啊,天天不见个人影,活儿都丢给我一人,若不是能帮我感谢费力气的活儿,我定然要求派个能干的过来。”楚瑜忍不住抱怨。
张惜在齐鹏眼皮底下能去哪?
“到我们了。”楚瑜兴奋地大叫,拉着秦月就过去。看到还有小半框包好的施品,楚瑜心放下。两人依次接过,正要离开被叫住:“两位姑娘,需要在此处签字。”
桌上摆着一个册子,楚瑜迅速写下名字,转手将笔给秦月,秦月提笔要写时顿住,签名处最上面有一小句话:“方记行善之举,造福万民。”
秦月随手朝前翻,看到最前面有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几页纸。
“姑娘,请快一点儿,后面之人还要签。”方记的伙计催促声阻止秦月继续看下去。
“好!”秦月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同时将那些物品交给伙计,此举引得周边之人议论纷纷,细听之下,无外乎是“傻子,脑子有问题”等词。
楚瑜跟上秦月担忧道:“董姑娘,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月神色如常道:“并无,只是我吃住都在救助所,领那药材和粮食也无用,还不如让给其他人。”
“哪里会没用,救助所不是都要倒了吗,到时候不是还要吃自己的的吗?”
秦月吃惊道:“你是如何得知!”
“大家不都知道了吗,药材都快给病人用不上了,官药局许多人都走了。”
秦月听后更觉不对劲,官药局那些人离开避开众人,这些人为何知道:“这些消息何时兴起?”
楚瑜想想道:“大概两三日之前吧!”
那不就是离开当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