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生尖着嗓子痛呼救命。到了最后,发现他只是身体被烫到些许,但是衣服确实烧得一点儿不剩。以至于他整个人光溜溜的站在水缸里发愣。
底下的奴仆们躲在一边悄悄地议论着,这到底是什么火儿,能让人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可以将衣物烧成灰烬呢?莫非是神仙?
一时间,大家心中更畏惧传说中的人物。而当下,他们也因为畏惧齐生,不敢出去,免得无故被诘难。
齐生掐了一把自己身上的肉,却觉得疼痛非常,像是被什么东西割了无数刀那样。
这也是鲲宝儿的小把戏。前世小恒扬受过的皮肉之苦,又哪里只是这些?现在不过是让他尝一点皮毛。
连夜请来的大夫,看过之后,确认他的肌肤没有任何损伤,至于内伤,肌肤都没有损伤,难不成肚里的五脏六腑,还能被火一照就伤了?
可是齐生还是痛苦哀嚎着啊,“不可能!大夫,我这皮肉像是被火烧焦了!还被捏起来了。痛极了!”
大夫无奈,觉得他是被自己吓着,得了癔症,分不清现实与过去。如此,只好给他开一副药,说是止痛压惊的,还有几副药是清洗身体的。
鲲宝儿看着齐生痛得痛哭流涕,就觉得解恨了些许,随后便又回了家。照着齐生现在这个模样,估计要一段时间都不会想着去杏谭县了吧?
回去后,鲲宝儿就与黑蛇分享了他惩治齐生的法子,觉得自己干得很不错哩。
但是黑蛇却觉得有些不尽人意,“怎么不把那小妾的衣裳也点燃了去?”在黑蛇眼里,没有男女之分的。原先,他也觉得鲲宝儿是这样,但显然鲲宝儿好像不完全是。
鲲宝儿还没说话呢,一边的温恒扬就道:“哥哥是对的。”
“哦?为何?”黑蛇很好奇温恒扬能说出什么来。
温恒扬能知道什么呢?他只知道,鲲宝儿做的一切事都是有理由的,都是对的!“哥哥做的就是对的!”
哎,不过是个四岁小孩儿,能知道个什么?
黑蛇笑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一向嫉恶如仇的你,不管男女,只要犯错,都要去追究的,为何会放过那个小妾?”
鲲宝儿侧头,“因为我见过女子凭借自己的努力做正当的活计,去养活他们自己的世界啊。这个世界,女子能做的活儿正当活儿太少了,她们为了活着去做妾罢了。何必为难她们?”
温恒扬听得懵懂,就没有再去听,而是靠着鲲宝儿听着他们两人说话,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时不时地嘎嘎笑着,也不知在乐什么。
鲲宝儿摸摸他的冲天辫,“阳阳,明日我们去帮大娘看铺子可好?”
“面面铺吗?”温恒扬扬起了小脸,那双眼睛里全是期望。
“对呀。你想好明早吃汤面还是吃汤云吞了吗?”
“嗯!阳阳想好了,就吃云吞!”前天,鲲宝儿忽然与温恒扬商量,给他起个小名“阳阳”,祝福他以后的日子里,每日都如日头一样,光明灿烂又温暖。
只要鲲宝儿说的,温恒扬都会说好。所以给他起个别致的小名,他更是乐得半夜都没睡意,只穿着袜子在床上蹦跶着,见到鲲宝儿过来了,就拉着他一起玩。
“好了阳阳,再跳下去,这床就要塌了。到晚上你要去哪里睡觉?”看着才比温恒扬大不了多少的鲲宝儿心累。他觉得自从幻镜哥哥不在身边后,自己忽的就长大了,好像也明白了以前幻镜哥哥看着自己的那种无奈眼神。貌似,就如现在的自己吧?
好不容易将温恒扬与自己哄睡,次日一早,还是黑蛇过来喊他们起床的。
去到食肆的时候,门已经开了,门前还排起了长龙。里面的几个小伙计,两个厨娘,还有一个掌柜的,已经将两大锅的骨头汤抬了出来,准备开始舀汤煮面。
依旧是有卖苦力的穷汉子们拿着瓦罐在排队。也不知是不是鲲宝儿的错觉,他觉得眼前这些人的面容,不再是麻木得让人害怕。这不,温恒扬都敢看他们了。
见小恒扬看过去,离他最近的人还对他扬起了一个笑容,“小公子也来了,你们今日想着吃什么?”
小恒扬有些慌张,“我,我要吃云吞的!你,你要吃什么?吃云吞吗?云吞好香的,还有肉肉。”
“我手里铜板不多,就打算打一碗汤面回去,给家里老娘与孩子补补身子。”虽然有肉最好,但是这骨头汤跟面也是荤腥,面还是细粮,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哦。”小恒扬点头,“汤面面也好吃!”想起刚开始的时候,他是一日三餐都是吃的汤面,连续吃了好几天,直到骨头汤云吞做出来,他才放下汤面。
现如今又勾起了最初的味道记忆,转身就与鲲宝儿道:“哥哥,我吃面面,明日吃云吞。”
“行。”鲲宝儿自然是无不应承,拉着他走到旁边的小桌子上等着面来。
这时候,小恒扬看着先前与他讲话的那个汉子喜滋滋地带着装满汤面的瓦罐离开,就凑到鲲宝儿耳边小声地说话,“哥哥,我想去送他一碗云吞。”
“为何?”
“不晓得,就是想送嘛。”
鲲宝儿却是拒绝了,“你下回让他带他家孩子来,若是他能成为你的朋友,你就请他吃云吞,好不好?”
小恒扬拧着眉头思考着,“这样可以?”
“自然可以。”朋友之间,请家里来吃饭,不是正常的吗?总好过这样贸贸然上前去送。即便人家心里有些不高兴,却也是吃力不讨好,甚至还能引来居心叵测的人,整日里盯着自家。鲲宝儿好歹也是见过多少世界的人,已然知晓应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兄弟俩吃饱了,又去旁边的布行“巡视”一番,便手拉着手准备去逛街呢。
但谁料到天公不作美,却是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不大,却好像是雪花化作雨点而来,冰冷刺骨。
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街上的行人也多是赶紧散开,回了家去。而那些原本在码头做事的,却不是那么幸运了。人家货来了,只要不怕这点子小雨的,都吆喝着苦力工赶紧扛货,免得被细雨浸润时间长了,会坏掉。
原先与小恒扬搭话的汉子叫牛铁树,将瓦罐送回家去后,就赶了过来扛麻袋。
他方才赶来这里之前,家里人都说好了,早上买的骨头汤面,等晚上他回来时,一起吃。
至于如何吃,妻子可说了,等他晚上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因着想着早点知晓惊喜是什么,他可是兴致很高,更想多扛几袋,明日也能去打云吞回家去。
旁边的人见他这样卖力,都暗地里说他疯了,却也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免得都被这个老牛搬空。
或者是货比往日少了些,牛铁树他们很快就将货物搬完,见雨越下越大,码头上的行商老板都不露面,这些苦力工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去。
牛铁树才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子的香味,还有孩子们的快乐打闹声,只觉得自己辛苦了一天,一切都值得了。
“娘,孩儿他娘,孩子们,我回来了!”
“啊啊,爹回来了!”
“爹爹!”
三个孩子围着他打转,最大的儿子还转身回去端了一碗姜汤来,“爹,先喝了姜汤驱驱寒!”
“哎,好。”牛铁树把被雨水沾湿的破旧外套脱下,端了碗,把姜汤一饮而尽。
看着孩子们都靠着自己,只觉得牛心大慰。
“你们娘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是什么惊喜?”
此时牛铁树的妻子刘小眉端着一个大瓦盆出来,牛铁树赶紧起身接过来,放在了木桌上。
“这就是了。”刘小眉指着那一盆的汤汤水水,只见乳白色的汤水上面还飘着些许葱花与鸡蛋花。
“这?”牛铁树挑起了眉头,拿着木勺子舀起了一些细碎的面条段儿,“这是早上的拿完汤面?”
“正是。我想着这可是骨头汤,又有洗面在,不如弄碎了面条,加上两颗鸡蛋,再放点葱花,那可极好的。”不然那一碗汤面能够孩子与老人吃多少?不是她嫌弃,相反,她已经很是满足,至少自家男人一心一意为着家里头,她自然不能只顾老人与孩子,得顾着他。
夫妻俩都为着对方感动着,老父母出来了,他们俩才没继续笑着对视,反而是拿着孩子们端出来的碗,打着汤。
今日还做了点窝窝头,那是泡开的菜干揪着玉米面做的窝窝头。平日里硬邦邦的窝窝头,被掰碎放在盛着汤水的碗里,吸溜一口,那都是满满的幸福。
然而就在他们吃了一半的时候,外面一阵的尖叫与呼救声。
牛铁树一个激灵,当即叫父母领着妻女与小儿子先下了地窖,而他则是将五对碗筷塞进了破箩筐后,就关上了地窖的门,还搬了一堆儿的破烂放上头,而后领着大儿子跑到了院子里,想要搬东西抵住大门。
奈何此时外头似乎来了很多人,骂骂咧咧地把大门撞开了。
来的是强盗。
头目见着他家破破烂烂的,他也穿得破烂,就不想进去,几个小贼进去翻了一遍,只抓了牛铁树今日扛大包的几十个铜板出来。
“大哥,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这个褡裢里有几十个臭钱。”几个小贼绝口不提他们将里面的骨头汤喝光的事。
而看到他们出来,牛铁树是松了一口气的,紧紧把大儿子抱到怀里,不让他露面。牛东雨也是乖觉,紧抿着嘴唇,不敢多话,唯恐自己说漏嘴什么。
那贼老大啧了一声,“真是个穷鬼。算了,把这个大的抓走,让小的留下筹银五十两,两日后上山来交赎金带人回家。”说完还很是嚣张地用刀背拍了拍剧烈挣扎的牛东雨。
“东雨!别乱来!以后没有我了,就只有你当家了!”
牛东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被那些拿着刀的强盗带走了,等不见了人,他才软软地跪倒在地,无声地哭着,用力地砸着地面。
五十两!他要如何筹得?那些人分明是想让爹死啊。
而且,他方才远远看了一眼,发现被强盗抓走的,都是跟爹一样年纪的青壮男子。这些强盗到底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