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惠看着两个熟悉的警官和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他穿着灰蒙蒙的私服,灰黑色卷发有种毛茸茸又潦草的感觉。
警官将记录仪递给男人,男人侧耳倾听,然后漫不经心的递还给警官。从警官的面部表情,我妻惠读到了顺从。
应该是上级吧,所以连工服都可以不穿。
“你们好。”腔调标准如新闻播报员,以女性温柔端庄的语气。
我妻惠这样说。
男人转身,毫无急切,甚至有点缓慢。
我妻惠对他的长相有一点惊讶,一个长着络腮胡、宽下颚的粗犷白男,居然长着一双小鹿般的水蓝色眼睛,恰到好处的浓密睫毛。比她高壮,她却凭借直觉品味出隐秘的脆弱性。
明明是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神却是澄澈的,努力挤出一点社交微笑,释放善意。
“你就是...”他沉默一下,“米莉。”
我妻惠懒得想新英语名字,也不想被念出奇怪的声音,于是编了相近的读音,她点头。
他说:“我是威尔-格雷厄姆,是学校教授犯罪分析学的老师,也是FBI的特别调查员。”
惠侧耳认真、努力倾听,慢了一拍才在脑子里把英语分析出意思。
“很高兴见到你,你好吗?”先套万能句式总没错。
他似乎意识到了她的特殊,于是接下来说话,都尽量缓慢而清晰,充满十足的耐心,好似对待小女孩。
威尔:“我需要听你再复述一遍昨晚的遭遇。”
惠照做,内容当然跟昨晚做的笔录高度相似。
威尔:“你只去学校和宿舍吗?”
惠:“图书馆,书摊,一些旅游景点,还有超市和唐人街,买食物。”
威尔:“你有认识什么新的人,参加过派对吗?”
惠:“都是同学,没有。”
在他垂眸思考时,惠主动问:“我听说这是一起连环绑架案?”
威尔:“是的,最近两年本区域都有一些年轻的女孩失踪,没有找到尸体。也是因为有你这位幸存者的目击,FBI才能真正立案追查。”
惠:“你觉得,犯人还会盯上我吗?”
威尔毫不迟疑的回答:“他一定会的。”
惠:马鹿野郎、阿西吧。
平静的心语低骂并没有展现在脸上,她只低头垂眸,眉心微蹙,显出忧郁的气息。
威尔:“你感到害怕吗?”
惠顺手就交握双手,抵在胸前,露出淡淡的忧虑,“是的,我很不安。”
威尔:“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惠沉默一瞬,压制住回忆起被杀的父亲和坐牢的母亲,他应该不是出于这个目的才问的。
“是大公司员工和老师。”
曾经都是,只是物是人非。
威尔:“你受过什么防身术的训练吗?”
惠:“我在学校参加柔道的社团,打过比赛。”
威尔有点惊讶的睁圆了一下眼睛,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和手指上。
威尔点头:“那你学教育和心理,以后也是想当老师吗?”
惠:“是的。”
威尔:“你喜欢和学生们相处?还是喜欢传授知识?”
惠诚实的说:“我还不清楚,只是习惯了。”
不能对着警员撒谎,说不了真心话,但可以修饰一下真话。
他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蓝色的眼眸聚精会神,充满了思考的灵光。
威尔:“总之,最近学校会加强巡逻,你尽量不要落单,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以打电话给我。”
惠有点茫然的看着他伸出手,示意她拿出手机,然后输入他的号码并打通,还帮她备注好了姓名。
威尔:“有空的话,可以来犯罪分析学的课堂旁听。”
惠:“好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顺从的接受了。并且习惯的追问明白,课堂地点在哪,什么时间段。
。。
一周过去了,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也去蹭听了一节犯罪分析的课程,还挺有意思的,就像玩侦探推理游戏一样,虽然是以人命为乐谱。
但不用她写作业和论文,那就是神清气爽的生活调剂。
穿着衬衫黑裤的格雷厄姆老师在讲台上显得十分专业,戴着黑框眼镜,温和的提问和回答,对上她的视线时,只不着痕迹的颔首。
就是课堂快结束时,一位不速之客穿着西装皮鞋,气场强大、权威十足的站在后面,一句话就把老师带离课堂。
案子来了。
显然比她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绑架案,更重要。
学生们似乎习以为常,收拾东西离开,她夹在人流里,听到更多细节,那位中年男人是FBI行为科学部主管,格雷厄姆老师破获的新鲜案子会拿给他们做教案...
惠只回头看了那个主管一次,她不喜欢这个人,他的气势是冰冷的,他打断教学的方式,是毫无礼貌的态度对待威尔老师。不过老师很有天赋和才能,所以不像被霸凌到失去生命力的社畜一样阴暗,而是挺直脊背,以从容的态度走出去。
这就是打工人的苦涩么?
我妻惠叹口气,走下楼梯,突然背后受了大力猛推,一下子就失去平衡,往前扑摔,在旁人的惊呼尖叫声中,在楼梯上翻滚磕撞,重重的砸在拐角的墙壁上。
痛的她眼前一黑,视线模糊。
卑鄙的马鹿野郎!居然先是报复!
好不容易献.血攒的一点钱,又要送给医院了,希望意外险可以报。
她应该可以打官司起诉凶手吧,但是没钱请律师,只敢使阴招的狗屎东西,一定是个人生失败者,也赔不了钱。
骨折的话,会很麻烦,非常耽误学习。糟糕,手肘内侧的针口,乌青还没有消退,会被发现的!
还好今天是蹭课,没带手提电脑,希望书包里的手机没有摔坏。
额头热热的,脑袋瓜嗡嗡的。
她好像听到救护车的警笛声,每一声响动,都是在燃烧她的金钱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