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江兰舟觉得他的大道理,有些让人想要发笑。心里发酸这些拙劣的安慰。
“好。”
“安慰的一点都不,好,还不是得靠我自己。”
“确实。”
“你现在多少岁?”
任溪留哗啦一下水坑里的花:“还没满五十四。”
“那我五十三岁喽。”江兰舟与他一起等着340公交车的回来,“怪不得?”
“什么?”
“怪不得,那些天,你总是跟个小孩一样,总问我,”江兰舟学着当初他的语气,笑着说,“我是不是有些老了?”
任溪留表情看着是想笑还是不想笑?江兰舟心里发出疑问,“我突然想教你笑?”
“好,我表示理解。”任溪留心里确实对自己生硬的表情诟病了几个月。偶尔也会笑得正常一点,但大多内心波澜不惊,起不了情绪,也就无法生出笑容来。
“我怎么了?我是失忆了吗?”
任溪留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的问题,他又沉默了。
“怎么你又想逃避?”江兰舟敢情前面自己的沉默是暂时的,他又得忍受这个寂静地沉默了。
“我....”
听到这个长长我之后,就没了。
江兰舟“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他背着任溪留。
“我什么我,跟你在一起,我觉得现在很倒霉,真的很倒霉。”江兰舟瞬间声嘶力竭,看开是一回事儿,可现在不知道答案又是另一回事儿,他妈的,他都感觉这个任溪留是个假的了!
“初次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不会表达情绪的,但也没,现在一样,跟个机器人,一样!现在,你不会说很多话,看似不会有冷暴力的情况,但回答我的问题,大多数总是只有‘嗯’、‘对’、‘好’,想回答,就说完整,那不想回答呢?”
他肩膀剧烈抖动,有些间断地语句昭示着春风有些发冷了吗?
“你说了“我”之后就没有第二个字,你他妈地跟冷暴力,有什么区别?”
“你不想说,给个理由啊!”
“340公交车来了。”
江兰舟走了,上车的时候,发现自己手机刷码跟人家系统不匹配,一直发出嘀嘀嘀的错误声音。他尴尬在车门口。
公交车的司机皱着眉,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任溪留突然想起来什么,迅速起身跑向公交车,打开手环,对着系统。
车上的系统:请上车,欢迎来到340公交车。
车上坐满了人,大多数人只看他一秒的热闹,就转过头去看外面开得正盛的樱花。
每个人就一秒而已,但是对于低头红了眼眶的江兰舟根本就不是一秒。
他因低头不知道那些旅客是否还在看他,那些不确定性造就了心里觉得与人不同的差异感。有的人下车了,可是他没有去坐空位,就低着头,扶着那根铁棍,车子开得又快又平稳,是科技进步了吗?他还是希望坐让人头晕得不行的公交车,起码那些残缺,是在记忆里。
任溪留站在旁边看着江兰舟低着头,他个子高,江兰舟发旋有了坍塌的迹象,不在飞扬这发丝。
他认真想了想,还是不想回答江兰舟的问题。
他决定再一次行骗。
他是江兰舟目前世界的骗子主导者,刚开始见到江兰舟是不可思议的。
后来,他带着江兰舟去见卢文,卢文脱口而出地一句“小舟”,让江兰舟对着一个年满五十多岁坐轮椅的人,皱起了眉。
这个皱眉,总是那么有些特点,带着兄弟之间恩爱情仇,开玩笑的架势。
对此,他与卢文不再怀疑,这就是自己的爱人和好兄弟。
江兰舟对他的爱意依旧一样,对卢文的好兄弟感情依旧如此。
既然他的记忆在‘失忆’的情况下,不在重置,就骗他说他生病了,躺了好久好久,然后醒过来发现记忆缺失。
公交车路过了一条江,江上的雁要归家,北飞了。
“你失忆了,是因为生了好久的病,病到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再醒过来了,窗外的花开了又开,人走了不回,你突然醒过来了,记忆却只有二十四岁。”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们下车了,因为公交车到站了。
“你的记忆,你的状态,接受不了,这么多的转换,所以医生建议我们模拟一个你熟悉稳定的生活环境,在慢慢接受生活的翻天覆地。”任溪留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上的重量突然轻了。
“很巧的是,你二十四岁,刚好被人撞了,那次你回家修养。而你的记忆初步判断是二十四岁,你看着熟悉的坏境,再加上催眠技术的辅助带入这个情节,竟然很微妙的融合了。当真是前世种下的果,来世采下。”任溪留平静的语气里透露出些许的希望。
太阳出来了,这里没有樱花,却有郁郁葱葱的香樟树。
香樟树的叶子刚被雨水洗了,透出一股令人清醒的香气,水珠被阳光照的发亮,所以树也就像一个被神眷恋过一般,金灿灿!
江兰舟抬起头看着那些高耸的建筑,真的不一样,透着一股异世界的新奇。
“是不是很难?”江兰舟问。
“对,很难,好多人都在为了生命加班加点,持续的搭建。”
“你还记得王昭熹吗?就是王赤安的妈妈,王昭熹以前认识你。孙知是这次你的心理医生,她和王昭熹是朋友。孙知偶然透了一次口风给王昭熹,王昭熹判断出是你。然后她将自己研究的催眠技术传给了孙知,这大大加大了你的记忆融合成功性。”
江兰舟对此非常感激。
“那我还能记起来吗?”
“我不想让你记起,你可以忘记吗?”任溪留发出了请求。
“可以的。”
“好。”
“给个理由。”
“你状态不稳定,记起来,受刺激,小心什么都不记得了,回归成儿童的记忆。”任溪留这话居然带了一点恶趣味。
江兰舟满意的点了点头:“往事不可追忆,那就不想了,我试过了,记不起来。”
“好。”任溪留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往上勾。
江兰舟还是和以前一样笑点很低,他抬起手,扒着任溪留嘴角。
“对,需要露齿!”
任溪留露了个大白牙,江兰舟说他高中后来最喜欢呲个大白牙,暗自笑着。每次卢文看到了,就会对自己的大黄牙暗自诉说不公平。
说到卢文,江兰舟说那个叫“卢正义”大叔是不是他?
任溪留说是的。
江兰舟激动地说:“怪不得他献殷勤的时候,我觉得很别扭,原来是我想打他啊!”
正在开会的卢文,偷偷给任溪留发消息:小舟是不是想我了?
任溪留看着手表震动,拿出一个显示屏,两者相碰。显示屏上面出现信息。他给江兰舟看卢文的消息,江兰舟捧着透明比较硬的显示屏,盯着聊天界面,毫不犹豫地回了一条。
任溪留:他没想你,他说他想揍你。
任溪留告诉他,现在是智能环比较普及的时代,智能环能在空中就能显示,方便便携,而且能测身体各方面的健康,而且如果你交了满三年社保,如果在突发情况下,你心律不正常,会主动呼叫你,触动120电话。
当然也有手机,但大部分人都是用智能环与显示屏搭配使用,显示屏能打游戏。
任溪留跟他说了好多的事情,大多都是科技造就了现在的生活。
公交站显示屏的广告一直轮换着来,但是有两条没有轮换。
“世界不在产生女性困境,便会拥有更多的康乃馨的芬芳。”
“关爱女性健康,当从生活开始。”
任溪留看到他的目光,对他说:“现在女性健康得到了极力的保护,比如生育手术较之前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极大的减轻了女性负担。”
“那真是很好,我妈生我的时候吃了很多苦。”江兰舟前半句是由衷感到开心,后半句一种无解的愧疚。
“生育是艰辛的,但是....”
任溪留迟钝了一下,发现不管怎么绕,都比避不开人的生死,他抬起手,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下个月清明,我陪你一起去,他们走的时候无比安详。”
“所以,他们走的时候,我那时候还是生病了吗?”
“他们走的时候,你有了复苏的迹象,所以他们很开心,变成蝴蝶来到你身边,然后你就醒了。”
“我什么时候生的病?”
“二十九。”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2050年九月,江妈妈先走的,许爸爸随后。”
也就是说,他们所有人熬了十几年。
泪水打湿了任溪留的衣服,紧紧贴着江兰舟的脸,江兰舟在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了哭声。
你面对的其实是一场没有头也没有尾的生离死别。
后来,江兰舟再次问任溪留为什么过年不回家?
任溪留说,他们真的离婚了。
妈妈,我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因为妈妈跟谁都断了联系。
爸爸,没了商人的身份,总在公园里喂养飞不起来的鸽子。
任溪留又说,其实所有人都想见一面,但所有都不想提这件令人发酸的事情。
2034年,那一场关于弟弟任溪怀的身份信息变成了灰色,经常喂养公园里鸽子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老头。
任溪留的日记:
2059年3月
今天的你知道了一个具有隐瞒性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