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兰舟拿到身份证的那一刻,他叫来了一个比较方便的人——王赤安。
任溪留和卢文有事,没有时间陪他。
王赤安的登场是帅气的,他戳人刀子是不经意的。
王赤安穿着皮夹克,带着黑色墨镜,骑着一辆张扬的红摩托车出现在江兰舟面前。
极为引人注意的是,摩托车后面有一个大箱子,大箱子上塞满了娃娃和动物玩偶,塞得溢了出来。旁边还挂着两个大麻袋筐,筐子里还有男孩子喜欢的机械类的玩具。摩托车旁边还挂有打气筒,箱子上面挂着朝天飞的氢气球,各种各样。
江兰舟眨巴着眼睛没看出来这是王赤安,打趣他童心未眠。
王赤安也乐呵呵地接着他的话:“这是我目前吃饭的家伙,我在卖这些呢!”
“啊?”这下江兰舟听懂了,这是王赤安扔下生意,为了一个电话来找自己。
王赤安看出他的不好意思,打趣道:“这就不好意思了,等一下能找到工作吗?”
江兰舟翻了个白眼,瞧不起谁呢?
任溪留拿着两杯奶茶,一杯递给江兰舟,另一杯递给王赤安。
王赤安嬉皮笑脸地脱口而出一句:“谢谢爸。”
“嗯?”江兰舟单手抓起王赤安的衣领,瞬间地怒红了眼,“你怎么,能够,随便认别人叫爸呢?”
任溪留差点没接稳江兰舟扔回来的奶茶,慢几拍反应过来王赤安喊了自己的一声爸。
他对这声爸,并没有权力反驳,一个并没有完全当好里面角色的诺言。
他沉默着。
江兰舟不知道为什么反感这一句话,他回头看到任溪留再次的沉默,他也默默地转过头。
他松开了王赤安,说了一句走了。
如果是一个无父亲的小男孩去叫自己的爱人喊爸爸,自己是抱有同情的,很愿意去承担这一份角色。但是对于王赤安嬉皮笑脸的脱口而出,对此他无法接受。
为什么?一个与自己目前拥有相同程度的阅历的人,去叫自己的爱人,爸爸!
他觉得很奇怪!
他自从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变了样子,就一直接受着2059年,自己拥有着五十三岁的高龄。
王赤安骑着摩托车也不知道带着江兰舟去哪里,他开始懊悔自己的没注意措辞。上次找到王昭熹之后,回家就被她训了一顿。王昭熹告诉他,江兰舟的一些事情,王赤安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他破坏了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所能拥有的长久环境。
王赤安犹豫着要不要鼓起勇气,问一下江兰舟想去哪里,但心中五味杂陈,七上八下。
耳边传来一句机械的声音:“祝你幸福啊!”
“今天好嗨哟!”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还有一首歌声。
……
“你这每一个娃娃声音还不一样啊。”江兰舟一直换着后箱的玩偶,捏着他们背后的按钮,娃娃发出声音。
王赤安反应过来这突然起来的声音,心情松了一口气,车速都快了不少:“对啊,小孩子喜欢嘛,你喜欢吗?送你一个。它可是发家致富的东西。”
“你一直卖这个活着?没有其他工作?”江兰舟发出疑问。
“有啊,我是一名职业赛车手,拥有闪电般的车速和精明的战术,只是上次啊输了,输的服服帖帖,然后卖娃娃和玩偶为生啦!所幸我长得太帅,小孩子们都喜欢我,干这份工作容易招财。”
“你是过不去那个坎吗?这么过不去吗?”江兰舟听出了话语中无奈与遗憾。
王赤安听着这个反问,并不想个回答这个让人心情沉重的问题,不舒服所以回击了一句。
“啊,你不也是吗?”
江兰舟刚想问自己什么“也是”,恍然大悟了过来,王赤安是在说刚刚的那个事情:“同病相怜。刚刚有些抱歉。”
“没什么。刚刚也对你重重一击,我看你也没说自己想要去哪个地方,我们飙车去江滩吧。”
两个人坐在石头上,一人手拿一杯啤酒,他们共同看着前面滚滚长江拍打着沙滩,也有不少人站在更近处,吹着大喇叭似的江风。
王赤安眯着眼睛问他:“你能说出来吗?”
“貌似不能。”
“那你听我的吧!”
王赤安是一个职业赛车手,或者说从小就是。在大学时期是他一场又一场的巅峰时刻,斩获无数奖项,也就得到越来越多的大型赛事资格。王赤安在接二连三的冠军下被迷晕了头脑,直到遇到了一个对手,每一场都有对手,不就是你赢就是他赢,输一场也没什么的。
可是,他一直输一直输,直到有一场赛事,他失去了前三甲的资格。
那就不是输赢的问题了。
王赤安讲的很平静,轻轻松松的几句话概括了出来。他与江兰舟碰了一下啤酒瓶,喝了一大口,摆了摆头。
江兰舟评价道:“听的挺平静的,事情却不是那么平静!”
“对啊,”王赤安用手划拉一下地上的石子,“江兰舟,你现在多少岁啊?”
“他们说我五十三岁了。”
“听我妈妈讲你记忆没了,那在你记忆里这么早就认识他了?”
江兰舟摇了摇啤酒瓶:“对啊,我们高中就认识了。”
“哦,那你现在记忆在那一岁?”
“二十四岁吧,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个月刚过完二十五岁,就知道自己的五十三岁了!”
王赤安拿出一个青蛙,青蛙唱着机械的生日快乐歌,歌声还有些透露着愉快的声音:“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看你现在挺年轻的,也不亏。”
“嗯,你现在为什么喊任溪留爸爸,你妈妈不是说了吗?你小时候不懂事儿,骗你的嘛。”
“喊他喊爸爸,会让你感到不适吗?”
“废话。”
“小妈。”王赤安这话出口,看到了江兰舟瞬间跳脚,接着摔碎了手里的酒瓶子。他跟冲天炮仗似的,王赤安不仅感叹这话威力好大,油门加足了。
江兰舟歇斯底里朝他大喊,惊得沙滩上的路人频频看着他们:“滚,谁是你小妈!”
“他不是你男人吗?我喊了十来年了,你让我改口就改口啊,你男人听我喊他爸,都没反驳,你怎么还反驳上了。”
江兰舟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走。
王赤安紧紧跟上去,问他去哪里。江兰舟没有回答他。他有些慌了,他刚看到任溪留给自己发消息,让他好生照顾这位老人。
王赤安左跟右跟,好说歹说,嘀嘀咕咕,看着江兰舟走在路上没什么个方向,瞎走一气。王赤安说累了不说了,就这么跟着,还得空闲跟任溪留发消息,拍了个照,让他看着江兰舟左走走,右走走。
江兰舟突然回头,发现王赤安拿着个手环对着自己,看着显示屏。他突然想起来手环好像能拍个照。
江兰舟走了过来,王赤安关起显示屏,皮笑肉不笑:“你不生气了?”
“你是不是再发消息?”
“没有啊!我在看消息。”
“你们还挺听任溪留话的,让你们监视就监视。”
“这不是爸爸担心你嘛。”王赤安脱口而出,再次倒吸凉气,立马巴掌扇自己的嘴,“没有没有,不是爸爸,是留叔叔。”
王赤安不敢看江兰舟的眼睛,做贼心虚嘛。
“我找不到东湖的落雁景区了。”江兰舟刚刚瞎走一气,自己熟悉的路被一座座房子占着,他们很像挡路的神。
“我知道,我带你去。”
“嗯。”
王赤安把摩托车停放在朋友的地方,他搞不懂为什么江兰舟想要徒步过去,那么远,要走大半天,等他们走过去,晚上了。
江兰舟解释道:“我不熟悉现在的环境,你不让我适应,我怎么找工作!走慢点,看得多一点!我本来今天打算找一份工作的,还不是因为你。你不是那么喜欢听你爸的话吗?照顾一下我不行吗?不孝子!”
“你刚不是不让喊爸吗?怎么又同意了!好会变脸。”
“我让你不喊你就不喊?那你怎么还喊。”
江兰舟跟他吵了一路,直到自己的电话响了,任溪留打的。
“你回家吃饭吗?”
“吃啊,我不回家,去哪吃?”
江兰舟两句话便挂了电话,这怒气让旁白的王赤安,目瞪口呆。在他印象里任溪留扮演着严父形象,严肃中的清冷,没有任何的其他情绪的外露,还带来自然的压迫感,说一不二。
这种怒冲冲的样子还见到有什么人这么对待任溪留,所有人对着任溪留是一副恭敬模样。
他俩后面也没吵架了,江兰舟想听为什么王赤安喊任溪留喊爸,什么叫喊了十来年?王赤安便安静地讲述这位父亲。
江兰舟对着他说:“喊他爸吧,那你要喊我爹!”
“不喊小妈吗?”
江兰舟气笑了,眼泪都出来了。
“小爹。”
江兰舟不满道:“让你喊爹,你怎么还多加一个字!”
王赤安叽里呱啦,扯东扯西,宁死不从,就喊小爹。
王赤安继续扯着自己所知道的任溪留。
小时候他在国外读书,他每一个月会接到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来自任溪留的。
任溪留会静静地听着王赤安咿呀咿呀吐着一些话,有时候总是语序不通,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爸爸”这一句话是清楚的。
王赤安在大一点,会写字了。每个月都会把有趣的事写下来,等着这个电话的到来,分享一些事情给他听。
这个父亲依旧话少的可怜,但好在句句有回应。
小孩子嘛,看着旁白的小孩有两位亲人,自己只有一位亲人,总会红了眼眶。难受的是,王赤安不管怎么哭,父亲都不会出现。
王赤安不哭了,依旧每个月等着这个电话。
又一年某个月,是个深秋,王赤安记得很清楚,任溪留打了两次电话。也就是这个月,王赤安踏进了祖国的土地,来到了一个小县城三里安。
王赤安在电视上的新闻看到了一位军人,这场新闻中他被光荣的授予称号,他目光坚定地敬着礼,王昭熹告诉他这就是只闻其声的父亲,他深切感受到,这位不经常见面的父亲是如此的厉害。
任溪留之后的每一年会来到他们家吃一顿饭。
王赤安也长大了,知道这不是亲生父亲。
“你那时候早知道他不是你亲爸,那你见我的时候,就开口说他是你父亲?”
“谁管得了那么多,当时急死我了。”王赤安当时以为自己妈妈被两个大男人带走了。
他当时寻找着附近的监控,看到有一位熟人,任溪留的秘书蒋真。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蒋真打开车门,王昭熹坐了进去。
可是,他现在反应过来,为什么不让王昭熹不给自己打电话,编个理由说自己出差了。这样更保险,自己也就不会闲的没事看监控,再去调查任溪留,紧接着找江兰舟啊。江兰舟也就不会发现世界变了样子。
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呢?
任溪留日记:
2059年4月 树叶翠绿
夜晚吃完饭,你说要出去找工作,开始接受了五十三岁的高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