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五月,今天上午是热烈的大太阳,人人都穿着舒适的短袖。下午,晴空万里被乌云滚滚践踏,黑云低压,压着楼房,让它们不在妄图摘星取月。
今天,律师事务所放了两天假,江兰舟从律师事务所搬了新一批的资料,都是方大律师处理的案子,他看着资料的详细程度,暗自咂舌,怪不得人家几十年屹立不倒,每一页都有详细批注。
自己的一个人来公司,是没有人帮忙打伞的,他变打算一个人淋着雨去停车场。
但他抬头看了看大雨,把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这天气整的跟世界末日似的。”江兰舟捧着显示屏给任溪留的电话留言,现在的电话留言特别方便,界面就跟小时候的微信界面一样。
江兰舟关闭了显示屏,透过空白的显示屏看着大雨倾泻,雨水还如当年一样大。
他记得大学时候,他与留哥奔跑在突然下起的雨里,被一个摄影师用拍立得拍到过,最后摄影师将照片赠与了他们照片。
照片中,雨是白色的,不是无色的。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辆车疾驰而来,留哥回护着他,水坑里的水溅到了留哥的白鞋子。
他记忆犹新的是那一刷白鞋,白鞋外表皮给人一种坚韧的感觉,不是硬,也不是软,是两者各取。
他想把鞋子上的泥擦掉,他觉得这种鞋子只需一擦就能擦掉上面的污垢。不像自己在网上买的几十块的白鞋一样,那种白鞋易脏,总是刷不干净。
薄薄的显示屏,可以折叠,就跟一张比较厚的纸一样。其实在江兰舟眼里,就是变了个承载信息的物体,说白了还是手机,万变不离其宗,更方便了而已。
任溪留已经走了将近两个月了,有时候晚上,江兰舟会突然接到他的电话。
但大多数是音讯杳然。
不过任溪留走的时候说,会给自己写信,只要有机会就会给自己寄信。
他寄不了也没关系,他会带回家,他会陪着江兰舟一起看信,在阳台种下的花从中看着被阳光打了光影的信。
那座房子旁的爬山虎长大了,他们爬上了整座房子的一面墙。
任溪留走的那天,江兰舟打着灯光看了一下,爬山虎的叶子已经发了新叶,而现在新叶变得很大很大。
昨天也下雨了,雨滴叶子的声音,很大很大。
江兰舟透过显示屏看到了飞过去的小飞机。
他开始望着飞机,有些理解了那年任溪留告诉他,总把飞机当小鸟的感觉。
飞机现在设计的挺小的,还挺好看的,飞在半空中,真像一只小鸟。
现在的低空经济发展的已经很成熟了。上次卢文带他开飞机还挺舒服的,快又操作简便。
他们事后在交谈中,卢文告诉他,飞机还是在服务于大多的中上阶层,普通人还是消耗不起,因为贵在油费和维护费。
所以现在流传一句话,“向天打飞机,向下看蚂蚁”,意思就是普通人买不起飞机,就努力打掉飞机的价格,而在上面开着飞机的人,低头看他们跟看蚂蚁一样。
大多数人根本一个月以内去不了很远的地方,几公里用个飞机,你所耗费成本远大于汽车行驶。
但是说不定过了很久,世界又会变了变,没有了汽车这一选项,汽车开始变成游乐园里的一个体验项目。
江兰舟看着天空飞的,低头沉思,不察觉有人的靠近。
“江兰舟,你在等雨停吗?”
“对啊。”江兰舟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他下意识的回答。
江兰舟望向从侧面走来的宋雪儿,他今天穿的很低调,一身黑,运动套装,还带了个帽子。
宋雪儿撑着伞,对他说:“你要回家吗?你在等雨停?”
“对啊,对啊。”江兰舟笑着道,“雪儿,你怎么来这里?路过办事吗?”
宋雪儿低头笑,笑声里透着凉飕飕风:“你想多了,不是,或者你应该想的更多一点,我是来找你的。雨停要好久,我还有事,我撑伞,你抱着东西走吧!”
江兰舟以为人家有急事要他帮忙,就急急忙忙地搬着东西向雨里走:“哦,好。”
宋雪儿背挺的很直,她看着已经冲进雨里的他,没有由头地说:“卢文,果然没说错,你是个很好的人。”
“嗯?!”江兰舟没有理解道这句话。
停车场,江兰舟将东西放进后备箱里。他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宋雪儿说不做他的车,让他坐自己的车走。
江兰舟一团雾水,因该是这样更方便吧。
宋雪儿打开车门,玻璃窗不透明,他让他进去,江兰舟就坐了进去,一股让人发晕的味道环伺在脑袋里面,他呆楞楞地看着后视镜的人。
后视镜里是个带着笑容的女人,那个女人一掌劈向他的后颈。
车激起了水坑里的泥水,不管多明亮的城市,路上依旧会有水坑,水坑里的水会被缴荡使其浑浊。
江兰舟是被晕醒的,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晕了。
“醒了?”孙知喝着一杯咖啡,她再看一本书。
江兰舟环顾四周,他想要推开门。
“推不动?锁了!”孙知回答着他。
“开门,我不会跑。”
孙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她傲慢地道:“我知道,我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江兰舟听到这句傲慢,本来极力吞下的呕泄物,哇的一声吐在了驾驶位子上。江兰舟红着眼眶,转头看着孙知,对着她一字一句说:“我,当然,知道,我,跑不掉。”
车内的熏香盖不住男人的呕吐物的味道,这味道熏得孙知脸变了形。
开了车门,江兰舟才发现为什么这么晕,这山还挺陡的,而且怕是已经开出了一座城的范围了。
这是一个路边,水泥路,两边的植被挺茂盛的。
江水在山下响着,雨在树上奏着歌,江兰舟撑着伞,雨小了。
宋雪儿站在不远处,她貌似并不想过来,她隔着远距离问:“为什么出来了?”
江兰舟挺自觉地:“我吐了,雪儿。”
宋雪儿对于这个回答,沉默了嗯了一声。
江兰舟挺活跃地:“我吐在驾驶座了。”
宋雪儿不淡定了,但她也只得轻飘飘来一句:“没事,等会儿,你开车。”
“我头晕,开不了,要不请这位心理医生开吧!心理医生自我心理强大,自我建设因该建立的挺好的。”江兰舟记起来了,孙知是在三里安镇医院,给他看心理的医生。
这话,宋雪儿淡然笑之,这里只有一位心理医生,孙知没有搭理他,他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被拐到这里,居然还能特别淡定。
三个人不停站位,相互耗着时间,谁也没开口。
宋雪儿提醒道:“还有一个小时。”
被提醒的孙知说:“没事,最后十分钟在起头。”
江兰舟左看看右看看,两位美女的夹击,两耳个人都穿着运动套装,带着鸭舌帽,商量好似的。
他都感觉过来是要给自己什么惊喜了。他既没有被捆绑,又没有被死死盯着,两位
美女都盯着下面的江水,那条江水应该是长江的一个分支,也拥有“滚滚长江水”的气势,江水对岸还是山,那座山雾蒙蒙的看不清。
当然,他并没有那么傻,谁家惊醒迷晕劈着脖子。
江兰舟悄咪咪地往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孙知一个旋转,站立,她看着他,他手里的雨伞甩出了一圈雨帘,平稳均匀。
江兰舟:“....”
这是路上,顺着路跑,他一个大男人应该能跑掉吧!
答案错了,孙知抓住他的脖子,让他整个伏地不起,他的脸强压在路旁边的草地,雨水满面。两只手被后方的铁烤锁着,他的眼睛胡乱侧看着,直到他看到了宋雪儿的身影,她依旧没有任何动弹,他平静地躺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
雨水突然大了,打湿了江兰舟的全身。
“不干什么,你就看着这条江就行。”
“江?”
“对啊!”孙知声音突然带了笑意,他看着江兰舟挣扎着,挨不住长久的沉默,心情愉悦,“最近在下雨,如果是不下雨的时候,会更好。说不定你还会想起来。”
“这里曾经有个人死了!”
孙知突然开心起来,打开了话匣子。
她阴阳怪气地讲:“那个人傻乎乎的,车明明可以控制了,但是他呀还是加大油门,冲了出去。”
江兰舟想要起来,他不想这样,趴在路边上看一条江。
这里是个下坡,雨水顺势,流进了他的衣服里,他冷的发抖。
“你以为他是因为车毁人亡死的吗?”孙知突然猛烈地抓着他的头发,他抬起头,雾散不开,他看不清江长什么样子了。
“车毁了,人还是活的。”孙知叹了一口气,凉飕飕的,跟风一样。她就像戏曲里提不了嗓子,唱不了抑扬顿挫戏曲的戏子,在最后一场戏折里落下了落幕的叹息。
“但人还是死了。”
孙知松开他,将手铐的钥匙,丢在不远处的地上。
又一辆车来了,车上的人打开车门,对着孙知说:“小姐。”
孙知坐进车里,她看了一眼宋雪儿,宋雪儿点着一根烟。
宋雪儿说等她抽完。
她抽完了,江兰舟还是没有拿钥匙,但是她要上车了,上的是孙知的车。
她打开窗户,对着头还埋在草丛里的江兰舟说:“车送你了,钥匙在车上,车内还有一套西装,那是卢文让我带给你的。雨大了,别感冒,明天卢文想带你去参加远济集团的大会,让你看看这些年的集团成就。”
宋雪儿丢下的烟头被雨浸湿了,她说好久没有抽这么爽快的烟了。
孙知说,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雾,还有,她朝地上的江兰舟说:“这么聪明的人了。再聪明一下就好了。何必在劳烦我们在动手。”
任溪留的日记:
2059年4月天气太热
我们这里很热。
他们说江城下起了大雨。
因为下水道堵住了,江城水便漫了起来。
你会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