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糖浆馅饼、百合花。”
精美的野兽雕塑从中间分开一道裂隙。缝隙逐渐变宽，露出藏在后面的一段台阶。
哈利走进去，沿石阶逐渐向下。这里很干燥，没有滴水声；同时光线微弱、静谧，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和呼吸。
原来这里是这样的。
台阶尽头出现一扇厚重的石门。
哈利开口道：“西弗勒斯·斯内普。”
大门无声地缓缓打开。
哈利走进曾经关押自己的牢笼。
午餐后要上魔药课。哈利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按理说这没什么好担心的，斯拉格霍恩一向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马尔福今天遇见了西弗勒斯。
哈利没法抑制自己的恐慌。于是他来到这里。密室里空间十分逼仄，光线昏暗，令人窒息。但除了这间密室，哈利暂时想不到其他哪里可以让自己大吼大叫。
没关系，爸爸墓碑前那束新百合施了保鲜咒，已经盛开了很长时间。
冷静，哈利·波特。
冷静。
你自己不是也知道吗？
总会来的。
青色墙壁上遍布着一道道斑驳发黑的血迹，手指触摸到表面凹凸不平的一层层血痂，哈利不禁苦笑一声：
梅林，现在想发泄都没好去处。虽然有求必应屋很好，但自己莫名其妙还是选择这里。
是残留的兽性作祟吗？难道潜意识里，除了这里，没什么地方只属于自己？
脱下隐形斗篷，哈利熟练地给自己拷上镣铐。铁链很重，但哈利没管，抖两下胳膊适应重量后，他盯着前方光滑的可以回弹攻击的石壁，举起魔杖：
“粉身碎骨！”
———
哈利今天按时上魔药课了？
罗恩诧异地盯着走进教室的青年。
梅林的袜子，看什么玩笑，他昨天才搬到霍格沃茨，离开他的老蝙蝠，今天还能按时上魔药课？
哈？真的假的？
“怎么了，罗恩？”哈利笑着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身上穿着校袍，领带打得不能更平整，看起来比一年级学生都要规矩。
但这才是让人惊恐的地方！
罗恩低头看看自己歪斜的领带和散开的外套，半天没敢去瞟旁边哈利的神情。
见鬼。现在他身上一股斯莱特林味。
哈利没理罗恩。他一直盯着魔药课教室略显昏暗的门口，仔细听墙上老式钟表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和药剂混合的气味，昏暗的光线下，教室里略显嘈杂，但能清楚听到指针在精密的表盘上不停旋转，一走一停，每分每秒，一下一下地刺哈利的神经。
他在赌。
……扎比尼进来了，他旁边跟着马尔福。马尔福眼下还带着黑眼圈，看样子刚完成工作没想起来。
哈利心中一沉，他僵硬地别过头，转而盯着面前有些斑驳的桌面。
真该死，当初就应该再配一瓶福灵剂。
哈利给自己扔了一个混淆咒，下意识地啃咬自己的指节。
似乎回应了他的期待，巴斯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被马尔福邀请到他旁边坐下。看来他都快忘了学校的地形了。不过没关系，他之后会再次熟悉这里的。
哈利心里又升起一点希望。
但很遗憾，没过多久，一道黑色身影就迅速移动进教室，带起一片黑袍滚浪。
哈利攥紧手。
这节课果然是西弗勒斯。
斯拉格霍恩肯定会答应他。那老头巴不得多揽些权势，现在对斯莱特林一片大好，他不上课才有时间出去四处周旋。
早该知道的，西弗勒斯总会发现。
哈利口下的指节泛出血丝。
“哦！梅林！是斯内普教授！”
“天哪！”
一见到斯内普教授，教室里原本散漫的氛围立刻消失。原本口袋敞开的巧克力蛙和比比多味豆不见踪影，就连最新一版的速效逃课糖都被偷偷收了起来。
原本睡着的都被旁边同学摇起来。八年级学生再散漫，也早被可怕的斯内普教授训成了肌肉记忆。
战后选择傲罗职业的学生多了一批。虽然斯内普教授现在最少也给八年级一个P，但那些年被D和T笼罩的日子依然让他们如芒在背。
再说了，还在上学，学院分不要了？
那可是斯内普，斯内普教授的魔药课！
他们都这么想。
理所应当。
西弗勒斯·斯内普好像一直会给周围带来变化。
魔药课一如既往地难。斯内普教授今天似乎心情格外糟糕，一节课的时间，格兰芬多扣了三十分。
但哈利紧张的不是这个。
西弗勒斯全程都略过了自己。
他不仅没问自己问题，检查成果的时候甚至看了一眼就径直走过去。
糟了。
哈利下意识抿唇，下颌绷成一条直线。他感觉咬肌有些发酸。
西弗勒斯很生气。
非常生气。
大颗大颗的冷汗划过皮肤，贴身的一层衣服被汗浸湿，心跳震如擂鼓，哈利只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快想想，哈利·波特。
快想想该怎么办。
哈利紧攥着拳，指甲在手心抓出血痕。哈利不得已低下头，掩盖自己已经开始颤抖的嘴唇。
巴斯似乎察觉到什么，从前面转过后脑勺，往哈利这边看去。旁边的马尔福和扎比尼注意到他的动作，下意识也要回头。
不！不可以！
西弗勒斯的事不可以让他们知道内情！
谁都不行！
现在我们的关系变化还不能被别人知道，任何人知道都没有好处，救世主与斯莱特林的合作不能出现裂痕！
巴斯身份特殊，不能让他知道事情的内情，也不能让他知道马尔福身上的监视装置！不能给他们留下把柄！
我不允许！
【混淆咒、容光焕发、恢复如初、容光焕发、恢复如初！】
哈利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被放了只吹胀的气球。神经被压迫得无法思考，他只能下意识地不断地给自己施无声咒。
渐渐的，不知过了多久，颤抖变弱，哈利总算抑制住身体表面的异样。
“彭！”一声炸响从巴斯那边传来，哈利咬紧牙关，立刻转过头看去：
巴斯立刻转回身，傻笑着朝疑惑的马尔福摇摇头。他解释自己只是突然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有些好奇。
没什么事。
巴斯边解释边偷偷瞟了一眼明显已经变黑的魔药，笑容有些心虚。
扎比尼脸上看不出什么，撞了撞旁边马尔福的肩。至于马尔福，他脸上挂着假笑，至少看上去接受了这个因为他回头搅拌慢了动作而毁了这锅魔药的理由。
巴斯笑容讪讪。
西弗勒斯注意到这边的事故，不过因为八年级，他随便扫了一眼，确认只是意外事故就继续检查其他人的魔药作业。
哈利呼出一口气。为防危机再次发生，他开启了大脑封闭术。
马尔福周围的魔法波动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没有反应。
无论如何，现在不能让西弗勒斯知道。什么都不可以，至少不是现在。
哈利呼出一口气，心里陡然一沉：
——我在干什么。
他们能发现什么。
什么让我值得在一次魔药课上这么做？
为什么？
我疯了吗？
大脑像被泡进薄荷里，冷静得麻木。但哈利猜想，真实的情况下，自己大概会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承认：
——他只是不想让西弗勒斯发现自己这个样子。
但还好，事情没有真的那么糟糕。大脑封闭术不会带来任何多余的情绪。
此刻，哈利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大脑依然像精密机械一样咬合运转。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忽然觉得，
自己有些蠢。
——
下课，西弗勒斯走出教室。
危机解除。
哈利和罗恩一起走出阴冷的魔药课教室。
耳边罗恩和自己在聊天，聊最近即将筹办的新一届魁地奇。罗恩还是那么相信查德里火炮队，他嚷嚷着他们这次会像队服上的字母C和大炮一样获得大片大片的礼炮庆祝。
“他们一定会成功！”罗恩对此大声嚷嚷着，不过由突然道：“不知道这次伍德所在的普德米尔联队怎么样，他们是最古老的一支队伍。希望这次他能转为正式队员。”
“应该会吧。他最后一定会的，别忘了我们上学时他临考试前还在考虑战术。”
哈利夸张地比划了一下，逗得罗恩会心一笑，但他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波动。
这就是大脑封闭术的劣势。它让自己和周围隔了一层玻璃。罗恩的嬉笑，同学的注视，应当的愧疚、紧张，许多真实的情绪欢笑泪水都被玻璃反射得不真实，一切都被挡在他的世界之外。
当然，它带来的好处无可比拟，哈利也明白，适当的牺牲是应该的。
但哈利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情绪。好的坏的什么都好，但必须得有一点。
我需要抓住些什么。
哈利感觉到微不可察的恐惧，玻璃让他被排斥在世界之外。安全，温床，危险。
好像不应该这样，
像被人拿走了心脏。
……
哈利解开了大脑封闭术。
膜被打破了。人潮好像突然涌动起来。哈利终于感觉到真实可感的欢快，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吧，看来我一直都不适合这东西。
哈理兴奋地和罗恩热聊巴利卡斯蝙蝠队最近的表现，他最近对这支队伍很感兴趣。
原本七年级举办的大赛因为伏地魔延后了，今年，巫师界终于迎来新一次魁地奇的狂欢。
他们边聊边走，走到地下一层楼梯时，望着眼前光亮的楼梯，哈利觉得自己简直沐浴到了阳光。
一切都会变好，一切都有未来，阳光会照耀一切…
哈利隐约觉得有点割裂。
然后，
“哈利·波特。”
马尔福突然叫住了他。
马尔福独自一人站在拐角，看着哈利疑惑的神情，表情莫名，“斯内普教授叫你。”
终于还是来了。
最近他和赫敏一直都没消息。不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说明他们上手很快，相信不久就可以从西弗勒斯手里接手魔法界了。
——但我现在想这些干什么。
“哦，知道了。”哈利声音发紧，心里却一阵松，他意外地有些平静。
真奇怪。
哈利正思考着，手里突然被塞了一粒普通扣子。
“还有，这个给你。”
马尔福脸上挂着比他以前不能更假的微笑，但哈利真实地感到为这个笑容想要呕吐：
———那是监视魔法的媒介。
哈利浑身发冷。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双深邃的黑眼睛。
毫无疑问，西弗勒斯知道了一切。
哈利失去了最后一片筹码。
那么，
接下来，
按照常理，
他会彻底推开我。
斯莱特林生来高傲。而西弗勒斯，向来永不回头。毕竟他对我没有感情。不厌恶我就不错了。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罗恩道别的，只记得马尔福饶有兴味地盯自己。而他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离开光亮的楼梯，重新走入黑暗的走廊。
哈利打开院长休息室的大门。一开门，就是西弗勒斯苍白的面孔。
他看上去没有按时休息。
哈利下意识立刻关门。
西弗勒斯脸上写满了恼怒，他一把抓起哈利的衣领把他抵在门上：“哈利·波特。”
西弗勒斯的眼睛更黑了，他看上去简直要把面前的青年吞噬。
“你愚蠢的大脑简直聪明得让人窒息。你自以为地对你的教授体贴，每天预备好早晚餐放进冰箱，整理好格里莫，不断通过马尔福监视我的进度，就是不肯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