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方远舟安顿爷爷午睡，自己也睡了一会儿。

酒吧夜场一般要到夜里两点以后，他得养足精神才行。

午睡醒来后，他抽空做了一套卷子，又陪爷爷在家里走了几圈。

外面太热了，太阳很大，方远舟吹着空调，没来由地想起孟空。

这么热的天拍古装戏，还要吊威亚，真的很辛苦。

其实，孟空虽然自带少爷光环，但还是很能吃苦的。

他想起以前听王婶闲聊，说夏天剧组拍戏都是拉好几根空调管子，演员或工作人员要是热得不行了，就把头伸到空调管子里凉快凉快。

那空调管子里的冷风多冲啊！孟空有头疼的毛病，这么一吹估计又要犯病。

不知道他带没带止疼药，还有那顶渔夫帽！

方远舟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拒绝了孟空的提议，若还是他的小助理，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给他安排好，也不用在这里纠结操心了。

想着想着，方远舟无意识地点开赵小宁的微信，在回过神来之前，一段叮嘱他注意孟空头疼的信息就这样发了过去。

赵小宁一如既往秒回，让他放心，都带着呢！

方远舟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微微脸红，酸酸苦苦的滋味在喉头纠结，就像饮入一口没放糖的冰柠檬茶，解了暑气却又苦了心头。

下午4点，方远舟准时从家里出发。

上公交车不久，他就收到了孟空的微信。

不可知：感谢关心！我还好！

应该是赵小宁告诉孟空的，方远舟叹口气，明明人家没兴趣，自己还硬往上凑，搞得懂礼貌的小孟少爷还得客气回微信。

远上白云舟：那就好！

他没敢多问一个字，哪怕他特别想知道孟空下午吊威亚是不是还顺利。

本来以为聊天就停在这儿了，但很快那边又发来一条。

不可知：你在干什么？

方远舟怕耽误孟空拍戏。

远上白云舟：你不是在拍戏吗？怎么有空发微信？

不可知：中场休息。

远上白云舟：哦，我去酒吧上班。

不可知：这么早？才4点多，你不是6点上班吗？

远上白云舟：老板今天改了时间，说是晚场下午4点半营业，所以我早点去。

不可知：哦，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方远舟想起昨晚的混乱，仍心有余悸，但孟空的叮嘱多少安慰了他一些。

只是他后知后觉感到奇怪，孟空怎么对他的打工时间知道得那么精准。

片场一片人声鼎沸，因为威亚调试问题，武指和场务都在忙碌，演员得以喘息片刻。

孟空穿着厚重的古装，坐在片场附近的演员专用休息椅上，旁边是赵小宁给他拖来的一根粗大的空调管，里面透出阵阵凉气。

赵小宁怕热坏了小少爷，单独给孟空申请了一根专属管道，但哪怕这样也是聊胜于无，孟空并没有特别凉快舒服。

不过，他不在意，夏天拍古装戏，他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上热得难受，看着方远舟回他的微信，他隐隐有些不安。

想了片刻，他点开杨小艺的头像。

不可知：你们晚场今天下午4点半营业？

金主爸爸来微信，那边怎么可能怠慢，立刻秒回。

小艺术家：孟哥好！不是啊，我们每天都是6点开场的。今天没人通知我4点半啊？

孟空心一沉，觉得诡异。

方远舟上下班时间他之前特意找杨小艺打听过，也知道杨小艺和方远舟一样都是晚场服务生。

怎么杨小艺不知道今天酒吧提前营业呢？

不可知：你问问别的服务生，确认一下。

金主爸爸发话，就算疑惑那也得立刻照办。

很快，小艺术家发来回话。

小艺术家：我问过两个要好的服务生了，他们都没接到提前营业的通知。

孟空觉得奇怪，隐约觉得不对，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对。

那边，威亚已经调试好了，孙导又在喊他走戏，他没法放下工作转身跑去酒吧，寻一个模糊不定的答案。

最后，他只能拜托杨小艺，请他去酒吧看一眼方远舟，要是有事立刻给他回微信，若是自己没及时回复他，就给赵小宁打电话。

他给杨小艺发过去赵小宁的手机号，最后想了想又加了一个自己从不示人的私人手机号，改口说有事不要发微信了，直接给他打电话。

小艺术家：好的，好的，您老放心，我立刻就去，保证完成任务。

下了公交车，走了5分钟路，在4点20分方远舟到了酒吧后门。

推开写着员工专属的小铁门，方远舟迎着一片黑暗走了进去。

他打开通道的顶灯，昏暗的灯光堪堪照亮员工休息室那个小门。

方远舟有些奇怪，灯没开，人也见不到一个，难道大家都不知道今天提前营业吗？

不过，空气里充满足足的凉气，想来是空调开着，那可能是老板来了，但提前营业大家不习惯所以迟到了。

方远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符合逻辑。

他不以为意，走进休息室，打开自己的柜子，才想起来昨晚把工作服穿回家，忘记带来了。

还好，工作服是发了两套的。

他从柜子里拿出备用工作制服换上。

既然到得早，他也不能空等着，拿起抹布准备去吧台那边做做清洁。

酒吧大门关着，阳光被阻挡在外面。

方远舟路过卫生间，进入大厅，发现除了吧台开着两盏顶灯以外，其余空间都陷入在黑暗中。

“嗨，小方。”吧台那边坐着一个男人，正朝他打招呼。

吧台在舞池那头，员工通道在舞池这头，两者相距有些遥远。方远舟走到舞池一半，才看清那男人是油佳。

“佳哥，你怎么在这里？”方远舟来到吧台，有些惊讶。

油佳示意他坐下。

方远舟为难：“一会儿要开场了，我得先清洁一下吧台。”

油佳笑笑：“没事，听哥的，先坐下。”

方远舟拗不过，只好照办。

油佳站起身，弯腰从吧台里面拿出一个方盒子。

这种方盒子方远舟总觉得很眼熟。

油佳打开方盒子，方远舟这才发现，里面是一个蛋糕。怪不得他觉得眼熟，这不就是装生日蛋糕的盒子嘛！

“佳哥，你过生日？”方远舟犹豫了一下，“祝你生日快乐！”

油佳哈哈笑得有些肆意，他凑近，拍了拍方远舟的手：“傻孩子，不是我过生日，是哥给你补过生日。”

下意识的，方远舟整个身体往后仰了仰，试图拉开和油佳的距离。

“佳哥，您这……您太客气了，我就一个小小的生日，不值得您专门给买个蛋糕。”方远舟连连推辞。

他再天真，此刻也模模糊糊地有了一点警觉。

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熟人，费尽心思给自己补过生日，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油佳拉住方远舟乱摆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小方，咱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吗？”

他们之间哪样啊？怎么就不需要客气了？方远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而后他想起了孟空对他的警告。

没想到被孟空猜对了，这个人果然是想泡他。

因为昨晚那场羞辱，方远舟对除孟空以外的任何男人的接近都有些应激。

“佳哥，还是感谢您的好意。还有，也谢谢您帮我找兼职，有时间我请您吃饭。”方远舟不想撕破脸，还是勉强维持礼貌，委婉推辞。

油佳脸上的笑有些僵，他沉下脸色：“小方啊，蛋糕都给你买了，你却说另找时间吃饭，是不是不给你佳哥面子？”

“怎么会？”对方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他不放，方远舟只好又找了个借口，“酒吧今天要提前营业，我还得……”

话没说完，就被油佳打断。

“这话是我让高老板跟你说的，今天不会提前营业，就是哥想给你补个生日。”

方远舟“腾”一下跳下高脚凳，正色道：“佳哥，既然不提前营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油佳也跳下凳子，拉住方远舟。

“小方，生气了？”他试图再次靠近，“我不是有意的，就是对你有好感，才请高老板帮这个忙。”

方远舟撇开对方的手，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油佳，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很直接的拒绝，没有一丝丝余地。

油佳脸色由红转白，最后竟隐隐透出一些青色。

方远舟快刀斩乱麻：“这份兼职谢谢你，但我应该没办法做了。”

油佳一字一句，语气里透着不满和惊讶。

“你连这个兼职也不干了？”

方远舟：“对不起。”

沉默了好一会儿，油佳铁青的脸色才不那么僵硬。

“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油佳似乎接受了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不过，我挺难过的，毕竟我这么喜欢你。你要是想感谢我，就陪我喝一杯，咱们就算两清。”

方远舟踌躇半天，既然人家是对他有意思才送他一个人情，那么他拒绝了人家好意那就得还他一个人情，这样也好两不相欠。

“好，我陪你喝一杯。”

油佳从吧台拿出一瓶金黄色的雪莉酒，他看到方远舟眼睛里流露出的警惕，放松地笑了起来。

“别慌，这是低度酒，喝一杯不会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