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事情问完，孟空觉得该轮到自己问了。
只是他刚刚嘴快，答应卓凯不管方远舟的事，但他要问的又偏偏就是方远舟的事。
想来想去，他只能侧面迂回。
“你和方远舟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一呀！”
“那他以前的事你了解吗？”
“不是很清楚。”卓凯回神，“哎，不是，怎么你又绕到舟舟身上了。”
孟空面无表情说瞎话：“你只是不让我管方远舟的闲事，又没说我不能打听他的情况。”
得，这逻辑满分。卓凯也不傻，看出来孟空对方远舟余情未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好兄弟和娱乐圈小妖精谈恋爱就是作死，但这小妖精偏偏就死死地拿捏住好兄弟的心，让他兄弟伤怀买醉，他也不能眼看着好兄弟痛苦而不管。
既然老天都要他来做这个中间人，他必定义不容辞啊！
“你为什么想知道他以前的事？”
这话问得孟空一时语塞，而后装作随意道：“就看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奇！”
死鸭子嘴硬，卓凯心中腹诽，明明是关心，果然是口是心非的娱乐圈小妖精！
“我只听说，舟舟初中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不好的大事，但具体是什么事他不肯说，我也不好打听。你要是想知道，就去找他家以前的邻居问问。”
话谈完了，两人分别。
正巧，卓凯手机响了，是方远舟给他发的微信，说他和爷爷今天夜市出摊儿，请卓凯吃宵夜。
卓凯想了想，回复了一句“有事，改天捧场”。
然后，他喊住转身离开的孟空。
“基地的夜市不错，你有空可以去逛逛。”他笑嘻嘻地提议，觉得自己肯定是月老转世。
没头没尾的话让孟空只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摆摆手走了。
夜色慢慢爬上天空，大街小巷都灯火通明起来。
孟空难得出来走走，倒也不急着回酒店。
他一边走，一边给杨小艺发微信。
他记得杨小艺说过自己是方远舟以前的邻居，那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微信发出去了，对方没回，估计在忙。
孟空也不着急，索性找个地方吃晚饭，也许夜市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分钟后，他终于知道卓凯让他逛夜市的目的了。
喧嚣沸腾的人群中，男孩儿长身玉立，在一辆写着“老方宵夜”的小餐车后面，认真颠勺。
孟空躲在人群中，偷偷远望。
连颠勺都颠得斯文气质，和隔壁摊位疯狂炒饭的黑脸大叔截然不同。
哪怕生于嘈杂市井，也如明月般温润宜人。
将来不知道哪个男人会有幸摘下这枚月亮，孟空不是滋味地想着，是他没有福气，怨不得别人。
许是盯久了会产生心灵感应，孟空看见方远舟在抬手将炒花甲递给顾客的同时，抬眼看了一下他这边的方位。
跟被人下蛊操控一般，在意识还没在大脑那根神经元上就位之前，他陡然闪身躲进了一旁行道树的阴影里。
是他自己给自己下蛊，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出现在方远舟面前。
按照卓凯的说法，如果无意，就不要再给方远舟带去困扰。
可是心怦怦跳，并不受他的控制。
还好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他低头，看到页面上跳出了杨小艺的回复，是一段长长的语音。
听完这段语音，孟空大脑空白了好几秒，随后一股酸麻入侵了心脏，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何谓心疼。
原来，父亲入狱是因为杀了母亲，母亲去世是因为被父亲所杀。
杨小艺说，得亏这祸事发生的时候，方远舟还在学校，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惨事呢！
他不敢想方远舟若是也遭遇不幸，也完全无法想象面对这起恶性家庭暴力方远舟又是如何撑下来的。
怪不得方远舟要靠精神胜利法来获得内心的平静。
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这应该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不让自己发疯的办法了。
孟空悄悄挪了半步，堪堪挪出了黑暗的阴影，隔着人群再次望向那个为生活奔波忙碌的男孩儿。
他很想抱抱他，安慰他，回应他的爱意，给他家的温暖。
到现在为止，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拒绝是何等残忍。
但是那一纸基因检测报告像一捆极粗的麻绳，紧紧地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完全无法往方远舟的方向靠近哪怕一步。
他比方远舟大2岁，是哥哥，应该承担起年长者的责任。
娱乐圈里的爱情来来去去，如疾风骤雨，等天晴了，却连一点影子都不曾留下。孟空看过太多太多，他相信当下的心动，也明白心动终会随时间流逝而消失，那不过是荷尔蒙加诸到人类身上的小把戏。
哪怕有人愿意把一时的心动转变为一世的行动，那前提也应该是建立在那人健康的基础上。
若是预见未来终会早殇，那这份爱意再浓烈，也无法让对方快乐，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忧虑和悲伤。
无论怎么想，孟空都无法说服自己，坦然接受方远舟的爱。
但他真的很想为方远舟做些什么，哪怕自己不能参与他接下来的生命旅程，也想尽力给他一点支持，助力他这艘小帆船能在波涛诡谲的大海里顺利远航。
心动过，总该留下点什么，也算是对自己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恋一个交代。
在回酒店的路上，孟空给秦思打了个电话。
“秦老师，我是孟空。您有空吗？想找您聊点事情。”
“我现在有空，不过不在剧组。是角色的事情吗？方便的话，可以在电话里聊。”
“还是想当面说，您要是哪天来剧组，我来找您。”
“也行，后天我来剧组，那时候见吧！”
挂了电话，孟空想了想，又给妈妈生前委托的律师打了一个电话。
孟庆阳有家庭律师，但他妈妈处理生前事宜时并没有动用孟家的律师，而是另外聘请了一位。
想来他妈妈临终前也对孟庆阳灰心失望了，不想让孟家插手，只想尽可能地保障儿子的利益。
妈妈给他留下一个保障基金，但在他完成联考前，他是无法动用这笔钱的。不过，妈妈给他留了一些后门，若是出于公益或者助人的目的，且需要大笔资金支持，他可以通过律师来调用这笔钱。
妈妈是怕他年轻不懂事，挥霍乱用，才会设置条件限制他使用，但她又考虑到某些确实需要资金支持的状况，留下一些口子，方便律师操作。
若是孟庆阳断了儿子的经济来源，导致孟空无法上学，当然这种情况很极端，但她必须考虑到，那么这笔钱就可以作为民间助学金发放给孟空，从而保障他的生活和学业。
母亲的拳拳之心和殚精竭虑，孟空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现在需要这笔钱，另有他用。
生意出乎意料的火爆，方远舟和爷爷脚不沾地地溜溜忙了一晚上，直到夜色深沉，他们才稍微能喘口气，歇会儿。
爷爷说，来捧场的都是老主顾，这么多天不出摊，他们都盼着呢！
方远舟晚上没吃饭，此刻有些饿了。
他问爷爷要不要一起吃点，爷爷摆摆手，说自己年纪大了吃了宵夜不消化。
方远舟就给自己炒了一小份蛋炒饭，刚端上小饭桌准备开吃，就被人打断了。
“哇！好香啊！”卓凯舔着脸，笑嘻嘻地想蹭一口。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吗？”方远舟吓一跳。
卓凯理直气壮道：“是有事，现在事结束了，我正好饿了，就过来啦！”
事确实是有事，但根本原因是他想吃瓜。
不知道孟空来没来夜市？两人有没有见上？作为两人的月老，他得尽职责尽责，完善售后啊！
方远舟不作他想，把蛋炒饭都递给他：“我还没动，你先吃吧！”
“谢啦！”卓凯不客气地拿过碗，开始大口扒饭。
方远舟瞧他这副饿死鬼的模样，无语：“你是不是又沉迷打游戏忘记吃晚饭了？”
卓凯嘴巴里咀嚼着饭粒，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知我者舟舟也。”
方远舟叹口气：“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也收收心吧！”
“没事，要是考不上，我就回家继承家业。今天白天我还跟我爸去剧组视察了呢！”卓凯心大，不当回事，还神秘兮兮地笑，“你猜，我见到谁了？”
“谁啊？”方远舟嘴上装作不经意，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
卓凯一拍大腿：“孟空啊！我跟你说，他们剧组最近来了个新人，是我爸推荐的。我稍微一打听，你猜怎么着，这人和孟空以前结过梁子。哎，估计孟空以后在剧组不知道得多闹心呢！”
这话让方远舟怎么也淡定不起来了。
他有些急：“你爸怎么推荐这种人啊！”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那人是我爸的小妖精。”卓凯语气里难得出现一丝失落，“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娱乐圈里的小妖精多的是。”
方远舟以为自己下巴掉了，他呆滞地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然后罕见地主动安慰起人。
“你，还好吧？”
卓凯收敛起情绪，笑呵呵：“我都习惯了，无所谓。对了，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他吃瓜之心不死，无聊的生活唯有瓜和游戏才能搞点乐子。
方远舟疑惑：“今天晚上来照顾生意的人很多，你说哪位？”
“哦，我随便问问。”卓凯一听，就知道方远舟没见着孟空，拿话打岔，“你也别陪着我了，自己去搞点吃的吧！”
方远舟还想再说几句软话，奈何他嘴笨不会安慰人，想不出来说什么，正好他看到爷爷那边来客人了，又见卓凯吃得香，索性不说了，起身去帮忙。
“林林？”方远舟有些惊讶，接过爷爷手里点菜的盘子，“爷爷，我朋友，我来吧！”
林林戴着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本以为别人都认不出他，没想到被方远舟一眼看穿。
不过，他也很惊讶能碰见方远舟。
“你不在酒吧干了？改夜市赛道了？”
小小年纪，挺能折腾。
方远舟点头回应，问他：“你想吃点什么？”
林林眼巴巴地逡巡了一番，最后点了一只螃蟹和一份花甲。
“哎，减肥那么多天，我都饿傻了。”林林摸着下巴，悲伤地说，“别的也不敢吃，只能吃点热量低的海鲜什么的。”
方远舟笑笑，想起孟空也在控油减脂，又笑不出来了。
“行，我给你少放油盐。”
林林笑眯了眼：“谢啦！”
这时，卓凯端着空碗过来了。
“舟舟，碗我给你收了，放哪儿啊？”
方远舟忙着炒菜，让他随便放，等一会儿他空了来收拾就好。
卓凯不听，眼珠子转来转去，硬是没找着放脏碗的地方。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他转过身去，忽然看到一个把脸蒙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吓一跳。
“小帅哥，你可以放那儿。”男人好心地指了指餐车旁那个大桶，桶里放着很多待洗的碗碟筷子什么。
卓凯感觉自己就是个睁眼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哦，谢谢。”
“不客气。”
他听到男人语气尾音有些轻微上扬，透出一丝笑意，听着像是嘲笑，却不会让人不舒服。
声音很好听，脸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卓凯对眼前人起了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