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400米接力赛还剩十分钟就要开始了。各班运动员各聚成一团，脱了外套轻装上阵，在主席台的阶梯上热身。明薇手里拿着喇叭，过来帮他们拿着外套。裁判很快就位，广播里念着赛前的准备词。

“同学们下午好，男子400米接力赛即将开始，请各班参赛选手于跑道就位，请其余同学不要在赛道上逗留，比赛三分钟后开始……”

费柳杨听着广播，瞬间热血沸腾，按耐不住地蹦了两下：“好了兄弟们，我们下去吧。”

接力赛是众多项目中最受欢迎的比赛之一，这会儿看比赛的人已经围满了跑道一圈，还有很多高二高三的也分别站在阶梯上、楼道里观望。

高一共14个班级，7组为一场选拔，两场的前三名进入决赛角逐最终的冠军。

今天是第一场，7个班级的选手已就位。裁判一声哨令，比赛就正式开始。

黎与桑是四班队伍的第一棒，哨声一响他就抿紧嘴巴往前跑，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看台上的四班啦啦队挥舞着应援旗帜，兴奋地跳起来。

“啊啊啊——黎同学！！”

“小桑冲啊——”

“卧槽！卧槽！跑得这么快吗？”

“没想到啊，跟只小猎豹似的。”

黎与桑爆发力很强，耐力也不错，不过在交接第二棒时被五班追了上来，好在距离不算太大。

赵彦接过第二棒后迅速追上了五班，形成了双双并行的局面，两个班的二棒手速度不相上下，你追我赶，几乎是同一时间交接了第三棒。四五班第三棒分别是尚槐屿和沈殷飞，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接过各班二棒手手里的交接棒，猛冲出去。

他们相隔两天出生，又一起长大，形如兄弟，甚至连体能也不相上下。和第二棒一样，四五班第三棒再次并列第一。

但很快，六班的李烨——一个185的大高个，突然爆发朝两人追了上去。看台上六班的啦啦队瞬间亢奋起来，卖力地喊着口号，声音盖过了其余几班。

就在李烨快要追到前面的双第一时，尚槐屿和沈殷飞突然十分默契地提高了速度，准备进行第四棒交接冲刺。

眼看好不容易要追上的两人又开始和自己拉远距离，李烨咒骂一声，心里顿时焦躁起来。他大喊一声，绷紧肌肉，咬紧牙关追上去，使出了洪荒之力，直到和旁边的沈殷飞触手可及的距离。

各班的第四棒已经蓄势待发，周围的加油声更加激烈，李烨瞟了眼旁边的沈殷飞，不禁懊恼，心想怎么死活就是差一点追不上。就在距离第四棒仅不到两米的距离时，李烨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了沈殷飞的手臂。

冲刺中的沈殷飞被一股力量扯住，身体向后倒了下去，他下意识用迈出的脚折回来，想要落地稳住身体，却在又一次更大力的拉扯下歪了身，落地的右脚重重地偏了下去，紧接着脚踝处闪过一丝剧烈的刺痛，他就这么摔在了李烨身后，六班的跑道上。

看台的加油声变成了混乱的唏嘘，几秒后喧闹起来。

沈殷飞倒下的那一刻，尚槐屿正好将交接棒递到了费柳杨手里，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去扶沈殷飞。

“操！”费柳杨骂了一声，看了眼沈殷飞后咬着牙冲了出去，毫无意外地冲到了第一，且遥遥领先。

沈殷飞痛苦地皱着眉，在尚槐屿扶他之前撑了起身，用没受伤的那只脚，单脚跳到第四棒交接处，将交接棒给了五班第四人。

最后一棒，费柳杨跑在了最前面，拉了第二名的六班一大截。他面色不好看，五官挤在一起，一口气冲过终点，拿了第一名，六班则是第二。而经过这么个意外，五班落了队伍一大截，意料之中拿了最后一名。

刚跑过终点，费柳杨大口喘了两下，在欢呼声中捏着拳头转身穿过刚比赛完的几个选手，来到第三棒交接处，冲上去扯住了站在一旁的李烨的衣领。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赢不了就玩儿阴的是吧？傻逼！”

李烨正懊恼着，被猝不及防扯了一下，原本就烦躁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反扯住费柳杨的衣领，扬着下巴骂道：“你才有病？他自己摔了能怪谁？”

“自己摔的？”费柳杨指了指四周，“你当全校都是瞎子呢？跑不赢就耍阴招，不照样没拿第一吗？low货！”

“你他妈骂谁low货？找死是吧？”

李烨抓紧费柳杨的衣领，用力推了他一把。费柳杨顿时也上来了脾气，毫不客气地推了回去，李烨被推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站不稳。他脖子鼓起了青筋，伸手指着费柳杨吼：“操！你妈的！是不是皮痒了想打架？”

“来啊！怕你不成？”

话刚说完，两人就扭打在了一块。

明薇见状立马从看台翻下来，疾速跑到了两人旁边要拉架，同时来的还有裁判老师。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围在一起干什么？”

裁判身体高大，一手抓着一个要将他们拉开，不过似乎低估了打斗中的男高的力量。这个年纪的少年打架没轻没重，一般是往死里下手，又是两个脾气倔的，有人拉架反而互相揍得更狠，没几下双方脸上就挂了彩。

打架似乎比比赛更加好看，看台上的人都多了起来，齐齐地望向第三交接处围着的几个人。

“小屿，你去看看吧。”沈殷飞头上冒着冷汗，脸色不太好。黎与桑此时也来到沈殷飞旁边，和尚槐屿一起把他扶到旁边的阶梯上。

“你先坐，等我一分钟。”

留下这句话尚槐屿就跑开了，黎与桑抬眼时瞄到了一眼他的脸，冷得吓人。

费柳杨和李烨打架的事很快传到了教务处，老刘带着几个老师火急火燎赶到现场时，正瞧见尚槐屿穿过人群，走到费柳杨身边。

只见他一手拉住费柳杨的衣服，一手拐进两人的缝隙间，和拉架的裁判一起硬生生掰开了两人。然而上头的二人像斗牛场上被激怒的牛，打红了眼，刚一拉开还没两秒，就又跟拉满的弹弓似的飞出去扭打在一起，嘴里互相问候着祖宗十八代。

“哎哎——差不多得了啊！”裁判刚歇一口气，又开始劝架。而人群外老刘洪亮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干什么呢？啊？在学校里打架？成何体统！还不给我撒开！”

“啧。”心烦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尚槐屿此刻已经没有了什么耐心。他上前捞住费柳杨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后压，再一次和李烨分开。费柳杨在愤怒中不耐烦地转过头，下意识骂：“你特么——”

然而下一秒他就哑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从未在尚槐屿脸上看到过的，烦躁的表情，和居高临下的，冷漠的眼神。

费柳杨愣了一下，而对面刚被拉开的李烨再次像疯狗一样扑了上来。只不过，这次迎接他的，是尚槐屿狠狠的一脚——毫不留情地踢在他肚子上，将他踢出两米开外，跌坐在地上。

此时，老刘正好拨开人群来到几人旁边，手里照常拿着那个小本子。

“闹！还给我闹？一天天的净给我找事做了是吧？”

老刘指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还围在这儿干什么呢？打架有什么好看的？给我散开！散开！”

“敢光明正大在学校里打架了是吧？费柳杨？”老刘瞪了眼费柳杨，然后问李烨：“还有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李烨捂着肚子一脸不屑：“李烨，六班。”

“哦……六班是吧？”

老刘来回瞪着两人，接着转身，“通通给我去教务处思过！”

……

费柳杨和李烨被叫去了教务处，尚槐屿回到沈殷飞旁边，和黎与桑、明薇一起带他去了校医务室。

张医生初步给沈殷飞做了个检查，确定他脚踝处大概率骨头错位，便联系了校车，将人送去了隔壁的一中附属医院。在医院拍了片，的确如张医生所说，骨头错位，硬生生凸了出来，将脚肿了个老大的包，触目惊心。

几人为他忙前顾后，黎与桑带他打了石膏，尚槐屿去缴费，办住院手续，明薇则是跑另一栋楼去给他申领轮椅，几线并行，没一会儿就把人安顿好住了院。

“我说，你们太大惊小怪啦。”沈殷飞躺在病床上，看着旁边站的笔直的三人，忍俊不禁，“医生都说了是很常见的错位，回家养两个月就好了，你们怎么还给我弄到病床上来了…”

“什么大惊小怪？”明薇从袋子里拿出拍好的片子，“你自己看看，这骨头都突出来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长回去，肯定疼死了。”

沈殷飞咧开嘴笑，嘴角的梨涡将他衬得很阳光，他说：“你们就别在这陪着我了，明薇一会儿不是还有接力赛？还有欧佳也要跑长跑，咱们‘开心一家人’不能一个都不在啊。”

明薇啧啧嘴，拍了他一下：“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惦记那一家人了。”

沈殷飞撅撅嘴，抬头看尚槐屿：“小屿，我真没什么问题，你们先回去准备比赛，晚点再一起来看我好了。还有费柳杨，你们也去看看他，毕竟他也是为了我才打架。”

尚槐屿和他对视了几秒，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让赵叔来陪你。”

“好！”沈殷飞撑开双手躺在床上，“赵叔来了我可得好好卖个惨，让他给我买零食。”

临走之际，明薇还是放心不下，三步一回头。

“那我们……真走啦？”

“走吧。”沈殷飞捂在被窝里，朝她挥手手。

回到学校时，费柳杨已经在教室等了他们很久。见几人进来，他便拉着大家去了学校侧边的凉亭。

几人站在亭子里，费柳杨低着头，事先给大家道了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又朝向尚槐屿，意外地扭捏，“班长，我……”

“没关系。”尚槐屿拍拍他的肩膀，“对方犯规在先，你也是为了阿飞出气，不用道歉。”

明薇上前一把捞住费柳杨的肩膀，说：“哎哟，第一次见你这么怯怏怏的样子。干嘛啊？给我支棱起来！不就打个架吗？”

尚槐屿说：“六班成绩因犯规取消了，五班会和第二组一起再比一次，竞选前三。五班接力原本就有替补，实力也不弱，要相信他们会跑出好成绩的。”

“是啊。”明薇问费柳杨，“倒是你，老刘叫你们去教务处，后面怎么样了？”

费柳杨叹了口气：“老样子，痛批了我们一顿，扣了点班级分，让写3000字检讨，运动会结束后的升旗仪式上去念。”

尚槐屿说：“这个结果可以了，老刘虽然唠叨，但相对公平，估计也知道对方错在先。”

“那倒是，在教务处把那傻逼骂得狗血淋头，想想我都开心。”见伙伴们不责怪他，费柳杨又来了平时的劲儿。尚槐屿笑笑，这时候才扭头，看身边的黎与桑。

黎与桑从沈殷飞受伤开始就一直陪着他，去医院也陪着，期间一声不吭帮了很多忙。他还是一脸平静的模样，眼睛平缓地眨着，注意到尚槐屿的目光后，他抬起头，撞进尚槐屿眼中。

尚槐屿盯着他看了许久，情不自禁地抬手抚过黎与桑额前的碎发，然后轻轻捏着鬓边的一缕，眼神温柔平静。黎与桑没有说话，只是把头低了一些。

一旁的明薇抑制不住地捂住了嘴，明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里面冒着看自家cp发糖时的小星星，无比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