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陆蘅没有再提起肆宁独自租房的事情,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肆宁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
往回走的时候,经过了马路对面的榆林小区,陆蘅看了眼手表,对肆宁说:“还有一个小时,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经过昨天之后,肆宁知道这一天的学习时间漫长,要持续到晚上九点半,中间能休息一会儿是好的。
但她现在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闻着空气中潮湿的味道,甚至格外清醒。
一个小时不算长也不算短,肆宁觉得没有回小区折腾一趟的必要,摇了摇头,说:“回学校吧。”
门卫大爷还是早上的那位,传达室的窗户上敞开一个小口,大爷伸着脑袋坐在那里,紧盯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人。
“干嘛去了?”
听这硬邦邦的语气,他显然对陆蘅和肆宁有印象。
陆蘅温和有礼的对大爷轻笑,“出去吃了个饭。”
大爷眼珠在这俩人身上打转,说:“你俩单独去吃的?”
陆蘅不慌不忙的打消他的揣测:“路上恰好遇见。”
这种应付旁人的行为本就不在肆宁的能力范围内,索性安静站在陆蘅旁边,当了个隐形人。
从很久之前她就意识到,他真的很擅长与人交际,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够游刃有余,带着他惯有的微笑,言行举止间温和从容,待人有礼,从不乱开玩笑失了分寸。
印象深刻的是在冬令营,那段时间肆宁和陆蘅接触频繁,同样参加的学生们从中察觉到什么,在老师组织聚餐的晚上,她途中去了厕所,走进拐角处后,大家以为她离开了,聊天内容便大胆了起来,有人好奇的问陆蘅:“你俩是情侣吗?”
陆蘅说:“是朋友。”
有人可惜,有人不信。
“男女之间哪有纯洁的友谊,尤其是你们每天形影不离。你说实话嘛,大家不是一个学校,以后见面机会少,你就算承认了也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
陆蘅的语气不变,温笑着回答他们:“确实是朋友。”
“可你们实在很般配,站在一起的画面让人挪不开眼,用天造地设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你们这么抬举我,我回去该偷着乐了”,陆蘅说,“这种玩笑话在我面前提提就好了,麻烦大家不要当着她的面说,女生脸皮薄,听了难免不自在。”
他说大家抬举他,意思是何德何能与肆宁这样优秀的女生传出绯闻。
言语间玩笑挪揄,用这种方式澄清两人的关系,维护了肆宁的声誉。
有男生打趣他:“哥们儿,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这么说吧,如果我是个姑娘,绝对追你。”
陆蘅似是喝了口水,然后将杯子轻放在桌上,含笑说:“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话题就这样轻松愉快的结束了。
陆蘅的温柔总能无形摆平许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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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种解释,门卫大爷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也不知信不信,总之没有再说什么,痛快的放人进校。
只是在肆宁经过的时候,他幽幽提醒了句:“明天早上别迟到了啊。”
肆宁:“……”
校园里一片寂静,学生们早就吃完饭回教室了,没人冒着雨在外面晃悠。
只陆蘅和肆宁两道身影,走的不急不慢,如同闲情雅致的漫步。
陆蘅察觉身边的姑娘心不在焉,思忖片刻,不显刻意的提前话题,对她介绍途径的建筑。
“那个是二餐厅,离我们教学楼有点远,一般我们不会去那里吃饭。”
肆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静静的看着那栋三层小楼。
陆蘅说:“不过二餐厅三楼的饭菜合沈情胃口,有时候他心血来潮,会拉着我们大老远的过来吃。”
肆宁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构造毫不了解,此时听他说着,心中多了几分好奇:“一共几个餐厅?”
“三个,一餐厅在我们教学楼左边,是我们常去吃的地方。还有三餐厅,在操场后面”,陆蘅说,“你刚来这边,不知道饭菜合不合口味,以后我挨个餐厅带你尝一尝”。
肆宁侧头看他。
陆蘅回视,等了好几秒都没有见她开口说话,有些疑惑:“怎么了?”
肆宁从他清隽的脸上缓缓挪开视线,依旧什么也没说,轻轻摇头,意为没事。
这时候两人走到一片水湖旁边,雨水融入湖中,溅起水花朵朵。周边的银杏树枝繁叶茂,绿叶被风卷入水面,遮掩了它原有的清澈。
水湖外面有护栏围着,无法走近,肆宁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站在小道上观望。
陆蘅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看过去,安静须臾,在淅沥的雨声中,他的声音清润磁性,不疾不徐,似有一种魔力,能够抚去这世间所有纷杂。
“这片湖名叫银杏湖,因为这颗银杏树而取名,银杏象征调和与永恒,所以大家将它视为福树,常常来此许愿,尤其是考试之前,场面很壮观。”
“有用吗?”肆宁终于出了声音。
陆蘅目光落在她侧脸上,这样近距离看着,她的皮肤白皙细腻,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流畅,下巴尖削,是一张漂亮到令旁人心神荡漾的脸庞。
如果不是这双眉眼中的冷淡让人望而止步,想必昨天上前搭讪的男同胞不止那些。
她的性格能够形成她的保护层,减少许多麻烦,这是件好事。
可陆蘅还是私心的希望,这双眸子里投射出来的目光不要这么清寂,像是经历万般蹉跎,丧失生机。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该是青春活力的时候。
一直没有等到回答,肆宁侧眸看了过去。陆蘅不着痕迹的敛起内心情绪,轻笑了笑,说:“应该有。”
“你许过吗?”肆宁看着他清隽的脸,问道。
“许过一次”,陆蘅如实说。
肆宁面上无波澜,内心在想:像他这么厉害的人,智高聪慧,任何考试都能够所向披靡,被同学们誉为“陆神”的传奇存在,竟也会在考试前迷信这些吗?
“你许愿考试顺利,应该是多此一举”,肆宁说。
就算成绩理想,也未必是这棵树的功劳。
陆蘅与她错开视线,看向湖面,说:“不是考试。”
他的侧脸出现在肆宁的视线中,她轻眨了下眼,静等他是否会说出什么后文。
陆蘅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弧度渐退,眸光似乎深沉起来。他敛下眼眸,再抬起来时,已然恢复他以往的温和,这份转变太快,仿佛方才的异样情绪只是肆宁的错觉。
他转过头的瞬间,唇边重新弯起弧度,看着肆宁,一字一句开口:“忘记正式告诉你,肆宁同学,欢迎你来到一中。”
肆宁微顿。
“人生的这条路,我们再一次在途中相遇了,我很高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和你并肩同行”
一起赏万物风景。
肆宁不由自主的回想到冬令营下雪那天,他对她说过的话。在内心补充出这句,她缓缓转眸,看向涟漪不断的湖面,风一吹,动荡加重,犹如谁的心潮,难以平复。
沉默良久,她在吵闹的雨声中找到自己的声音,清浅到如同蚊子发出来的。
“哦”,她说。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晚自习之前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温尔中午吃过的饭早已在这一下午的之乎者也与道道公式中消耗殆尽,肚子一到放学就准时响起闹钟,她迫不及待的从书包中翻出饭卡,转身问肆宁:“肆宁,去餐厅吃饭吗?”
肆宁摇了摇头。
“到晚上放学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你现在不吃一点的话一会儿饿了怎么办?晚自习餐厅就关门了,想吃都吃不了,”温尔劝她。
肆宁平时饭量很小,对食物几乎没有什么欲望。中午吃的那碗面足以支撑她这一整天的消耗,而现在才过去几个小时,她完全没有饥饿感。
正要再一次摇头时,旁边人看了过来,温声开口:“去吃一点吧,刚好尝尝餐厅的饭菜。”
温尔立刻附和:“对啊对啊,你刚来这边,都没吃过我们餐厅的饭,去吃一点吧,保证你吃完不后悔!”
这时候隔壁排的林苑站起来,看了肆宁一眼,说:“一起呗,人多还热闹。”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原本只是摇摇头就能解决的问题,在陆蘅插话添乱以后,突然就变复杂了。
肆宁寡言惯了,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这么多人的邀请,暗自犹豫着,在温尔眼巴巴的注视下,最终还是点了头。
沈情在后面旁观这一切,一直没开口吱声,走出教室时,他和陆蘅并肩,看着前面两个姑娘的背影,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凑近他耳旁小声道:“老子和你认识十七年,也没见你在我不想吃饭的时候劝我去吃。”
陆蘅气定神闲的往前走,“下次劝你。”
“别”,沈情冷哼,“消受不起。”
“你俩嘀咕什么呢?”林苑隔着乔燃伸出头脑看向陆蘅和沈情。
沈情慢条斯理的直起身,说:“没事,问陆蘅一会儿吃什么呢。”
“哎对了陆蘅,你中午出去买什么了?”林苑突然想起这件事。
陆蘅面不改色道:“嗓子不舒服,买了盒药。”
“什么药还得出去买?校医务室没有?”林苑纳闷。
乔燃莫名其妙的低声哼笑。
沈情眉毛扬着,双手插在校裤兜里,拖长腔调说:“药当然要去校外买才管用。”
陆蘅瞥了这阴阳怪气的人一眼。
“啥意思啊?”林苑一头雾水,转头问乔燃,“你刚才哼什么?”
乔燃说:“鼻塞,哼哼透气。”
“……”
林苑皱眉,脸上写满几个大字:都有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