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的副作用肆宁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她没放在心上，想着午休一觉就好了。
但或许是午休时间太短，醒来之后更严重了，不仅头昏脑胀，小腹也隐隐坠胀。
持续到下午上课的时候，一股热流涌出来，她脸色微变，身体僵硬住。
“怎么了？”陆蘅察觉到她的异样，在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题的时候，用极轻的气音问她。
肆宁神情紧绷着，摇了摇头。
陆蘅默默打量她须臾，若有所思着，而后他收回视线，趁老师还没转过身来的时候悄悄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
9月11号。
他接着又看了眼时间，下一刻老师回过头来，他迅速把手机塞回去，一抬头恰好跟老师对视上。
“班长，起来回答下你对这道题的思路”
陆蘅被喊到时有瞬间的紧张，他面不改色的起身看着黑板，回答完后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咱们班长还真是没让我失望过。”
陆蘅坐下后，老师拿起试卷开始扩展这道题的其他重点，他拿过本子记着，模样认真专注。
记完后，他抬头看向黑板，桌上的本子缓缓往肆宁那边平移。
肆宁无意一瞥。
整页本子上就几个字——
是不是来例假了？
肆宁：“……”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又是怎么从容不迫的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开这种小差的。
肆宁默默别开眼，看着黑板上的题目。
两秒后，在他的注视下，轻点了下头。
陆蘅把本子收回去，又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
带卫生巾了吗？
肆宁摇头。
陆蘅接着写——
我下课去给你买
肆宁：“……”
该是怎样特殊的成长环境，才能培养出他这种泰山崩于前自岿然不动的心态？
怎么就…这么镇定？
…
下课后肆宁低着头收拾课本，旁边人站了起来，凳子在地上发出响声。
后面沈情喊住他：“去厕所？等等我和你一起。”
陆蘅丢下一句“不去”之后就走了，温尔瞧他这么急，懵圈的回头看了眼沈情，“他干嘛去了？”
沈情像看傻逼似的看着她：“你他妈问我？”
“……”，温尔这才反应过来他更不知道，纳闷道，“没听老师找他啊。”
一直低着头的肆宁默默抬头，看向走出教室门口的那道身影。
…
下课时间超市里人格外多，大多都是来买零食的。陆蘅进去后搜寻了圈，然后在最后排的架子上看到貌似是他需要买的东西。
他虽然脑子好使，但也分领域。卫生巾完全处于他的知识盲区里，他看着面前那么多包装和大小都不一样的卫生巾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
只想着赶紧买回去，却没有事先询问肆宁需要哪种。
这该怎么选？
他本就是焦点人物，更别说在人多的超市里站在卫生巾前面盯着看，太突兀且离谱的画面，周围一堆女生难以置信的嘀咕着，有认识他的男生忍不住走上去，一言难尽的问他：“陆神你干嘛呢？”
陆蘅转头看了他一眼，在对方复杂的注视下，淡定的一抬手，指着面前众多卫生巾询问他：“你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我他妈哪儿知道！”那男生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你研究这玩意儿干嘛？”
“要用”，陆蘅说。
男生仿佛大晴天遭了道雷，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用？”
“不是”，陆蘅重新看回卫生巾，“替别人买的。”
他和转学生之间形影不离的小状态那男生早就听说了，都是爷们儿，对这种事都有独特的敏\感，几乎没有什么疑惑的时间，他凑近陆蘅小声问：“给新转来的大美女买的？”
陆蘅转头看了他一眼，
男生别有深意的一挑眉：“我猜错了？”
“没”，陆蘅语气平静，“她有名字，别这样称呼她。”
“……”，这就护上了？
男生眼皮子跳了跳，后退开距离，投降道：“得，我错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没事”，陆蘅说，“既然来了，帮我看看买哪种。”
“……”
那男生感觉自己主动跳进了个火坑，还是那种一旦出错就万劫不复的那种。
他都不晓得该怎么描述这种心情了，如鲠在喉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头皮一硬，转头问旁边看热闹的姑娘们，“姐妹们帮个忙，这玩意儿怎么选？”
人群中一阵躁动，有姑娘实在看不下去大名鼎鼎的陆神站在卫生巾面前为难，好心的施以援嘴，问道：“日用还是夜用？”
那男生立刻转头看陆蘅，“日用夜用？”
“……”，陆蘅问那姑娘说，“有区别吗？”
“日用的短，夜用的长。”
陆蘅潜意识里觉得长的要耐用些，于是就说：“夜用的吧。”
接着有人给他指了指架子上，“有柔棉和纯棉的，38的和42的，裸感和超薄的，带翅膀和不带翅膀的，你需要哪个？”
陆蘅站在这儿半天了，那会儿还没觉出什么，现在被这么一问，他在迷惘中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他身为男生干这种事的羞耻感，他脸色有点紧，强行忍着不自在，说：“都行。”
旁边站着的那男生绷不住想笑，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玄幻事儿？
本着赶紧摆脱这是非之地的念头，他随手抓起一包最贵的掖陆蘅手里，“就这个得了，赶紧走吧哥，我脸皮快撑不住了。”
陆蘅被他拽着走，把卫生巾拿在手里看了眼，然后从人群中挤出去，到前台结账。
收银员也看到了刚才闹腾出来的大动静，说完价格后从底下拿出个黑袋子，把卫生巾装进里面的时候挪揄陆蘅：“给女朋友买的？”
陆蘅接过袋子，在围观者激动八卦的注视下，简单笑了笑说：“不是。”
他没注意到，身后一群姑娘们在听到这个回答后松了口气。
拎着黑袋子回教室的时候，正在做题的林苑不经意抬眸瞥了眼，随口问句：“你买什么了？”
同样在做题的肆宁笔尖停顿住，抬眼看着从走廊中走过来坐在旁边的人。
陆蘅坐下后把袋子塞桌洞里，说：“没什么。”
林苑没多想，看了他几眼后就低头继续做题了。
无人再看这边时，陆蘅把袋子用校服外套裹了裹，一同在桌下递给肆宁。
他的外套肥大，穿在身上必然突兀。肆宁犹豫着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穿上，把卫生巾从桌洞里撕开，拿出一片掖进袖口里。
她站起身时，外套下摆自然坠落，刚好遮住了她的大腿根。
…
肆宁午饭是陆蘅带回来的，那时候她困乏没胃口，敷衍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下午放学后她依然没什么胃口，肚子虽然不疼，但一直坠胀着，不怎么舒服，所以在温尔喊她去餐厅吃饭的时候摇头拒绝了。
温尔不知道她来了例假，觉得她一直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就一个劲儿的劝着她去吃。
肆宁不想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再拒绝她的执着，刚准备妥协，陆蘅就说：“她不想去就不去了，我给带回来吧。”
温尔看了看面色苍白的肆宁，在陆蘅善解人意的对比之下，自己刚才的强迫行为显得太不是人了。
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她只好说：“行吧。”
温尔和几个男生一起去最近的餐厅简单吃了顿饭，这一路上收获不少古怪的注视，皆是投向陆蘅。当时温尔就觉得不对劲，虽然平时陆蘅受到的关注也挺多，但那些都是爱慕崇拜的眼神，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人抓住了把柄呢。
这份疑惑一直持续到温尔吃完饭后去了趟厕所，回教室后她的表情别提多复杂了。
“咋了你？”李源问她，“便秘了？”
温尔都没心情跟他扯嘴皮子，脸色古怪的摇了摇头，“没事。”
陈潇这时候出现在门口喊陆蘅，陆蘅刚要问肆宁什么，被突然打断后他抬头往门口看了眼，陈潇笑眯眯的冲他招手，他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张纸走出去。
他一走，温尔就缩着脖子回过头，做贼似的，悄咪咪的问肆宁：“你来姨妈啦？”
肆宁微怔。
温尔心道果然如此。
难怪肆宁那会儿莫名其妙的穿了陆蘅的校服外套，她还纳闷这大热天的穿外套干什么，就算搞暧昧也不至于这么个搞法。
现在想想原来那是遮裤子呢！
温尔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想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的憋出一句：“那什么，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怎么了？”肆宁说。
温尔怕别人听见，凑近她小声说：“你同桌给你买姨妈巾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了，就还……挺轰动。”
肆宁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愣住，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
栏杆处，陆蘅和陈潇面对面站着，陆蘅把手中的稿子递给陈潇，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潇当即苦下了脸，撅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像是在娇嗔。
温尔也跟着看了眼，注意力当即就被转移了，纳闷的咕哝了句：“俩人说啥呢？陈潇怎么那个反应？”
嘀咕完后她意识到什么，赶紧转头对肆宁说：“肯定是为了稿子的事，他俩平时不怎么联系，就有事的时候才找。”
这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
肆宁垂下眸，拿起勺子轻搅了一下粥，不在乎似的应了声：“嗯。”
陆蘅没和陈潇待多久，很快就回来了，见温尔欲言又止的看着他，问道：“怎么？”
您是怎么做到顶着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站在一排卫生巾面前认真探索不耻下问寻求路人帮助的？
温尔想问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没好意思问出口，忍了忍，她问了个相对更重要的事情：“你和陈潇说什么了？”
“她托我帮她看稿子，我忘了。”
“……”，温尔愣住，“你直接这么说的？”
陆蘅“嗯”了声。
他这两天的私下时间都跟肆宁待在一起，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说完后没在意温尔的表情，拿过肆宁放在一旁的水杯看了眼，然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起身往外走。
不用猜也知道是去给肆宁打水了。
温尔看着陆蘅的背影，表情又又复杂了。
这区别对待的还能再明显点儿？
干脆拿着喇叭吆喝一声得了。
就说：“我眼里心里只有肆宁，旁人都自觉离我远点儿，我没功夫搭理你们。”
…
晚上放学后回到小区，没有意外肆宁自然是被带到陆蘅那边的，只是在这之前她先回了她那边换了身衣服。
一到他那边，陆蘅就让她在沙发上躺着休息下，自己去厨房捣腾了会儿，出来后手里端着杯红糖水。
肆宁没躺下，坐在沙发边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恹恹不振的。
陆蘅坐在她旁边，把水杯递给她：“先喝一点红糖水吧，锅里煮了姜汤，一会儿就好了。”
肆宁没有接，缓缓侧眸看他。
“难受的厉害？”陆蘅试探的问她。
肆宁摇头，抬手接过水杯。
她眉眼低沉，脸上没有血色，一副虚弱憔悴的状态，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
陆蘅看着她这副明明有事但是忍着不说的模样，只能在心里干着急。这时候从厨房里飘出一股姜味，他回头看了眼，然后说：“你先喝点，我去看看姜汤。”
陆蘅起身去厨房后，肆宁默默看着他的身影。
方才在他担心她的过程中，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想问他——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好到连原则和颜面都不要了。
好到就算被旁人误会也丝毫不在意。
好到让她频繁产生一种错觉：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糟糕。
甚至是…觉得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