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鹤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喝汽水,边喝边抬手看了眼腕表。这是他第五次做这个动作了,每看一次眉头皱的程度就加深一分。
到最后这次,能拧死蚊子了。
他这下连喝汽水的心情都没了,把汽水随手放在桌上,从兜里掏出手机。
虽然跟肆宁从小认识,但这姑娘半年前那场消失玩得彻底,手机号成了空号,就算加着q.q好友,但她那账号跟僵尸一样,八百年不见登陆一次。
前两次她来广播的时候,第一回是忘了问她要手机号,第二回是因为陆蘅在旁边,他没好意思开口。
这么一来他想直接联系肆宁真费劲,林知鹤只能采用迂回战术,给陆蘅打了过去。
反正那两人整天成双入对的,陆蘅都快成肆宁的标签了。
忙音响了几声,然后传来机械的女声,说电话被挂断了。
林知鹤一愣,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心说这俩人搞什么鬼呢,可别在这时候掉链子吧?连个心理准备都不给他留,他现在上哪儿临时找救兵去?
一瞬间林知鹤脑子里蹦出来无数种这场广播临时取消后的严重性。
领导肯定会来找他调查原因,要是他如实说的话,责任就全推陆蘅肆宁身上去了,到时候万一牵扯出两人此时暧昧不清的状况,后果想想都麻烦。
而且显得林知鹤挺不是玩意儿。
贪生怕死,不仗义。
可要是伟大的当替罪羊,且不说他无辜,主要是他这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编理由糊弄领导?
麻烦,真他妈麻烦。
林知鹤都做好失职退位的打算了,没几秒,屋门被推开,看见进来的陆蘅后,立刻从椅子的蹦起来。
“我的大哥大姐,您们可终于来了。”
陆蘅手里还握着手机,刚才挂断是因为已经到了门口,没有接听的必要。
“有点事耽误了,时间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还差两分钟开始,你们这点卡的挺完美”,林知鹤长松一口气,往他身后瞥着,“肆宁呢?”
“她不舒服,我替她播”,陆蘅往那边走过去说。
林知鹤昨天也听说了这位哥跑去超市买卫生巾的壮举,顿时晓得了肆宁不舒服的原因,倒是没多少惊讶,管他谁播呢,有人播就成。
“你一播,姑娘们该激动的睡不着午觉了”,林知鹤挪揄了句。
陆蘅走到播音台前坐下,“我又不是人民币,哪儿能听着声音就激动。”
“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陆神,你可别低估自己的魅力。”
陆蘅笑了笑,“再这么夸我,我心态要飘了。”
“早该飘了”,林知鹤站在他旁边附身准备调设备,忽然间动作一顿,看了眼陆蘅手里,表情有点迟疑,“哥,您要脱稿?”
以陆蘅的本事做出这种事不稀奇,但眼下他明显是临时替补,估计没那么多时间准备,要是用英文现场发挥的话未免风险系数太高。
万一突然卡壳怎么办?
林知鹤刚松下去的那口气紧接着又提起来了。
有人播归有人播,但这播出来的质量也不能差了啊!
“我哪有这么大能耐”,陆蘅从裤兜里拿出张纸,不急不忙的打开。
“……”,林知鹤的心情跌宕起伏,相比起陆蘅的淡定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那咱们准备开始了啊?”
“嗯”
陆蘅单手拿着稿子,状态从容又随意,漫不经心似的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在林知鹤打开播音键之后,身上半身微往前倾了倾,视线移开稿子,靠近话筒,慢条斯理的开口——
“Hello everyone, I'm Lu Heng,from Class 1, Science, Senior Three”
中文翻译了一遍后,他才垂眸照着稿子第一句话往下念。
陆蘅声线低沉磁性,发音虽然不像肆宁那样一开口就让人怀疑是不是外国人,但也是字正腔圆,标准流畅。
这个时间都差不多吃完饭了,要么已经回教室要么在回教室的路上,广播声音缓缓流传出来之后,大家都有些许怔愣,但也并没有林知鹤说的那么夸张。毕竟陆蘅经常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对于他的声音早就耐受了。
只是下意识纳闷,怎么广播又换人了?转学生呢?
比起陆蘅这位已经家喻户晓的人物,大家更对转学生有所期待,因为那一口英文说的好听又耐人寻味。
…
墙上广播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理科一班的同学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做题的笔,转头看向肆宁。
然后他们发现,原本吃饭的姑娘忽而停下筷子,缓缓抬头看向墙上的声源处,整个人静止下来,眸光专注,不受任何外物干扰一样。
温尔转过头见到这一幕,突然就联想到了冰清玉洁的水莲,以及那首来形容它的诗词——
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
心动之际,温尔默默回过头,眉毛一挑。
看来,陆蘅也未必是单相思。
…
广播顺利结束,林知鹤关上开关,笑着对陆蘅说:“回头得让孟朝槿请你和肆宁吃饭,她生个病,结果麻烦你们两人费心。”
陆蘅把稿子折回去,攥在手里站起来,闻言后浅笑:“我代表的是肆宁,跟我个人没有关系。”
言下之意,他是顶了肆宁的名义来广播,要感谢的话只感谢她就行。
陆蘅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向,就差重新把广播开关打开,告诉全校师生他的心思。
林知鹤眼睫敛了敛,在陆蘅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抬起眼眸,状似调侃:“蘅哥,你这是和肆宁已经在谈了?”
这句话问的直白,陆蘅转头看着林知鹤,安静几秒,他坦然道:“没有。”
林知鹤意味深长的挑眉,显然是不太信这个说法。
紧接着从陆蘅口中慢条斯理的蹦出四个字——
“我在追她。”
“……”,这个答案是林知鹤始料未及的。
这段时间在听说陆蘅和肆宁绯闻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俩人怎么扯到一起去了?纳闷过后他恍然悟出来什么,如果肆宁知晓陆蘅身份的话,那她接近他就成了情理之中。
因为不仅是她,换做任何人,得到陆蘅后就等于得到了可以为所欲为的权利。
那可不是一般的靠山。
林知鹤万万没想到,自己向来敏锐的思维竟然出了岔子。
事实是肆宁无动于衷,而靠山主动寻她去了。
林知鹤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因为自己误会肆宁而内疚还是该震惊陆蘅放下身段主动追求一个姑娘了。
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复杂着复杂着他就笑了。
突兀打破平静的气氛,林知鹤轻舔了下唇角,点了点头,“挺好。”
而后他笑意敛了几分,认真道:“蘅哥,咱俩认识也不短了,你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但我和那姑娘是邻居,一块长大的,出于这么多年的关系,有些事我得往她那边站站,所以你别怪我多嘴啊。”
“没事”,陆蘅说,“你说。”
“你这个追,是为了她的模样一时兴起还是……”
这句话是极其容易得罪人的。
林知鹤心里没谱,平时他对陆蘅有所顾忌,客客气气的叫着哥。当前为了个从小就没把他当回事的姑娘,他都敢上山打虎了。
而陆蘅自始至终都但是淡定的,神色没有任何波澜,眸子黑黝,平静投摄过来时,虽不凌厉,但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性。
林知鹤心想,如果他今天得罪了陆蘅的话,回头被他爹妈知道,是不是得棒打一顿然后把他扔去陆家负荆请罪?以此求得陆蘅原谅,别跟他一般见识?
以自己那对把利益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爹妈来说,这种可能性真大。
林知鹤内心冷嘲想着,要不干脆省点麻烦,直接给陆蘅跪了?
是真不愿意面对爹妈跟天塌了一样的反应,烦。
“蘅哥,我没……”
“不是一时兴起”,陆蘅说。
林知鹤原是想解释他没有羞辱陆蘅的意思,被打断后愣了愣,半天后,才心一横的说了出来:“蘅哥,可能我说这话没立场,你别介意。肆宁从小成长环境有点问题,没人教她怎么表达情绪,所以才会看上去冷冷冰冰的,实际上她对谁都没有恶意。而且…”
在陆蘅沉默间,林知鹤垂下眸,声音若有似无的低沉:“…这姑娘,挺不容易的。蘅哥,既然你不是一时兴起,那你就…对她再好点儿吧。”
虽然现在就很好了,但还是比现在,再好一点儿。
陆蘅没表态,许是觉得当着林知鹤的面发誓没意义,也没对他的“多嘴”嗤之以鼻,整个人看上去无动于衷的,让人摸不透在想什么。
须臾,他问林知鹤:“她今年2月,发生什么事了?”
林知鹤有短暂的疑惑,很快就反应过来陆蘅说的是什么时候。神色顿时黯下去,犹豫了半天,最终因为这个人是陆蘅而决定说出来。
“她和她妈出去的时候,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她妈当场去世,她应该是受了重伤。”
陆蘅指尖猛然一颤。
林知鹤没察觉到,继续说下去,“她家把消息封锁挺严的,甚至没人知道她当时也在车上。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她们出门的时候,我在家里看见了她上车。后来她妈下葬没多久,她爸就领了个女人回家,还带着个孩子。这期间肆宁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过了很久她家里才说她去了国外,我猜,可能是车祸严重,她去国外治疗了。”
“她父母属于商业联姻,感情不怎么好,经常出差在外不回家。她爹不疼娘不爱,从小在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蘅哥,我真心说一句,我认识肆宁这么多年,除了你,没人再对她那么好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