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肆宁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她看着他的笑脸,忽然就说不出话。
…
姜琼公司有事,送完姜若怀后就回去了,打电话对肆宁说晚一点再过去陪她。这恰好如了肆宁的意,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
在沙发上躺了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越想越烦闷。后来干脆离开房子,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这附近她不熟,加上心不在焉,也就不知道怎么绕进了一个公园里。
这里面花草树木葱郁,很多行人在散心。肆宁沿着石子小路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片湖面。
太阳热烈的时刻,光芒映下来,水光潋滟到给这片湖增添出难以形容的美好意境。
肆宁脚步逐渐停下来,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直到被一声童真拢回思绪,不远处有个秋千,一个小朋友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对身后的大人说:“妈妈妈妈,你来推我!”
大人的脚步不慌不忙,虽看不见正面,但从声音来听,必定是笑着的,且温柔宠溺,“慢一点,小心别摔到了。”
后来小朋友坐在秋千上被推到半空中,带有尖叫的笑声响彻着周围人的耳畔,小朋友的笑容被太阳还要晃眼:“妈妈!还要再高一点!”
她身后的大人眼里布满笑意,每次在秋天飞高的时候,她都下意识张开双臂做出保护动作。
肆宁静静的看着她们,猜测着小朋友此时的心理,究竟开心到什么程度才会露出这种笑容?
就仿佛,她拥有了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一样。
而肆宁没有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她渐渐垂落眼眸,从口袋中拿出响了好几秒的手机。
周围环境有些喧嚣,接通后对面安静了几秒,然后才传来陆蘅的声音,他问道:“你出去了?”
“嗯”,肆宁转头看向前面的水湖。
“去哪儿了?”
肆宁眼睛里一片沉静,细看里面黯然无光,风拂动柳树,枝桠将湖面飘起涟漪,她看着那个地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不知道。”
陆蘅有短暂的停顿,然后问:“附近有什么标志物吗?”
他以为她走丢了。
肆宁站的累了,垂眸看了眼一旁的长椅,走过去坐下,“水湖。”
陆蘅反应了几秒,语气有些犹豫:“你应该站的挺远的吧?”
肆宁看着五米远的水湖,淡声说:“水已经到膝盖了。”
陆蘅立刻说:“快出来,现在不是游泳的时候,本身肺炎就没好,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肆宁:“……”
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叮”一声,熟悉的电梯声音响起,接着传来脚步声。肆宁意识到他可能是要出来寻她,可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只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虽然肆宁心底觉得陆蘅是在故意开玩笑,但听着他的语气又不敢完全确认。
“我没进去”,她的语气有些无奈。
陆蘅说:“还是眼见为实放心,除了水湖还有其他标志物吗?”
他是铁了心要将她这份独处被搅乱,肆宁有些后悔,刚才不该一念冲动而胡说八道。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这次是亲身体验到了。
“没了”
说话间,她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四周,瞥见刚才荡秋千的小女孩,她已经下来了,换成了她的妈妈坐上去,她小小的身躯绕到后面去推妈妈的后背,她妈妈为了配合她,双脚在地上悄悄用力,待秋千飞高后,她妈妈欢喜道:“宝贝你好厉害呀!”
得到鼓励后,小女孩推的更卖力了,“妈妈你要抓紧了哦,要飞高高啦,不要摔下来啦!”
也许是阳光太烈了,肆宁眼眶有些发热,她收回视线低下头,忽略了陆蘅问的那句“在这附近吗?”,她轻声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蘅说:“什么问题?”
“除了这副皮囊,我还有其他地方值得你喜欢吗?”
等了几秒钟都没有等到回答,肆宁的心逐渐下沉,同时也没有了顾忌,她说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而这副皮囊,只是表面看上去光鲜,实际上背后很不堪。我的家庭关系很乱,这不是秘密,你随便打听就能知道。”
尽管她厌恶肆渊,也不得不正视他那天晚上说的那番话,虽然她不知道陆蘅的背景究竟有多深,但能让那么多人忌惮的,应该不是等闲之辈。
那样的家庭,怎么会允许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孩子被她这种人招惹。
万一将来有一天闹大了,她可以无所谓,那姜家呢?是否会受到牵扯?
“所以呢?”,陆蘅终于出声了,语气云淡风轻,让肆宁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所以…”,肆宁心口被攥紧一样,她闭上眼睛,默默深吸起一口气,“你能别打扰我了吗?我不喜欢你,现在,以后,都不会。”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
没有人在被反复践踏一颗真心时,还能保持着当初的热情。这是肆宁从小到大在实践中得出来的结论。
那些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人,在被她的冷漠伤害后,全部退缩。
陆蘅也不会例外,因为他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严需要保护。
随着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肆宁感觉这次可能要成功了。
她用伤害他的方式换来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清楚在失去这样一份真心后,或许未来人生中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份。
但她没有后悔的资格。
因为她生来就不是被爱的。
这个认知早已根深蒂固,肆宁以为自己不会有所反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疼的几乎要窒息,她抬手用力按着都缓解不了半点。
要打120吗?
她给自己想着后路,倏然间,对面响起一声叹息,隔着听筒传入肆宁耳朵里,让她猝不及防间身体一颤,手机差点拿不住。
“谁对你胡说八道了?”陆蘅语气听上去有些无可奈何。
肆宁反应不及,下意识说:“没”
“那又胡思乱想什么呢?中午还好好的,现在又突然说傻话”,陆蘅说,“等哪天要在你身上安个雷达才行,免得你走丢后我像现在这样找不到人。我通知你啊肆宁,你现在赶紧去一个有标志性建筑物的地方等我过去找你,要不然,我报警你信不信?”
肆宁感觉心跳的很快也很乱,脑袋也发着懵,因为这与她的想象完全不符。
“你在威胁我吗?”
“是”,陆蘅说。
在肆宁印象里,这好像是陆蘅第二次对她有脾气,第一次从江南回来后她在机场被骚扰,他当时冲她发了火。
而这次看似火气不大,实际上这种冷静更让人不安。
肆宁想不明白,怎么就被他死死拿捏了呢?
明明,她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个人。
…
这公园是肆宁闲逛进来的,当时没注意地理位置。等到陆蘅打车过来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十五分钟。
第一个念头就是,她竟然走了那么久的路。
在看见陆蘅沉着脸朝她走来的时候,第二个念头随之冒出来:还不如躺在家里休息。
见惯了他温柔的模样,现在他严肃起来怎么看都不适应。肆宁默不作声的别开眼,待到他停在她面前遮住视线,她也没有抬起头。
“刚才在电话里你说的话我没听清,来,现在我们面对面你再说一次”
没有一个字带着威胁,可字里行间又全是。
通过电话肆宁能狠心,但现在面对面,她连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因为心里清楚,她不是他的对手,任何方面都没有胜算。
干脆省下力气,低着头沉默,任由他视线凌迟。
僵持了一段时间,陆蘅看着她这沉闷的模样,心里一口气堵的不上不下。
最终他到底是没舍得让她继续内耗下去,卸下了气性,在她旁边坐下,语气软下去:“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谁对你胡说八道了?”
肆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笃定她是受了别人的影响,明明之前她也拒绝过他。
她没看他,声音低浅:“没有”
“那就是单纯的不喜欢我,想让我离你远点?”
在电话里的话被拿到现实中来,这比犯了错被警察抓住更让人心里发虚。而陆蘅这架势也不像是要给她留退路的,孤立无援,肆宁只能硬着头皮来应对:“嗯。”
“你看着我说”
肆宁不甘心被他扭转局势,心一横,转过头看向他,强硬开口:“不喜欢,你以后不要再…”
这份气势持续了不到五秒的时间,话未说完,剩下的肆宁便张不开口了。
这是她这几分钟里第二次后悔,不该出来走这一遭,如果老老实实待在房子里,那么一切这都不会发生。
这简直荒唐至极。
唇上不属于她的温度还残留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沿着脚心蔓延到四肢百骸,而后直冲云霄,肆宁身体僵硬住,脑袋里嗡嗡作响,耳朵里好像也多了道长鸣。
“你再说一遍?”
而让她陷入这种绝境的始作俑者还不罢休,大有一种如果她再敢说一遍,就继续上演刚才行为的气势。
肆宁被锢在十字架上,毫无抗争的余地。
这完全超出了她能接受的领域,整个人十分凌乱,眼睛呆滞的看着陆蘅,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娃娃。
方才是被气的冲动上头,现在陆蘅对上肆宁无辜迷茫的眼神,看着她白皙的脸上迅速染上红晕之后,突然嗓子痒的厉害。
尤其是她无意间眨了下眼睛的时候。
喉咙上下滚动了下,陆蘅声音发哑,低声咕哝了句:“既然已经是死罪了,不如死的彻底一点。”
然后在肆宁还没从刚才的震愕中反应过来时,他再度倾身上前,手掌扣在肆宁后脑勺上,往前压。
“咦~羞羞!”
小朋友捂住眼睛转身扑到妈妈身上,她的妈妈下意识搂紧她,为她挡住这少儿不宜的画面。
也有其他行人从这里走动,看见长椅上的一幅画面,有老头儿感叹:“现在这年轻人啊,可不得了。”
该如何形容肆宁当下的心情呢?
大概就是,如果面前出现一把刀,那她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来了断自己。
她不知道此时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她,也没有睁开眼睛去看的勇气。她的身体像是被扔进了火炉里,烧灼滚烫。
索性陆蘅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顾及了当下场合,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唇间分离,他的手没有松开肆宁,而是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肩膀上,暂时隔绝外界的一切。
第一次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陆蘅心里也忐忑,但当下他硬着头皮强行稳住阵脚,面不改色的任人打量。
好在大家误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顶多小声批判句“小小年纪不学好”,没有过多的停留关注。
等人都走净了,他看了眼还埋在他身上的姑娘,露出来的一双耳朵已经通红。
死到临头了他还不知悔改,明明该提醒她起来了,但他就是没吭声,就让她这么藏着。
唇上的余温让他回味,他垂眸轻舔了下,而后抿住唇,弧度怎么也压不下。
过了会儿,腰上传来一股强烈的痛意,他始料不及,倒吸冷气。
陆蘅疼的五官都皱了起来,但他硬生生挨着,愣是没推开肆宁,只在嘴上求饶:“我错了,错了,你轻点…”
换来的是更用力的一把拧。
直到那块地方疼到麻木了,肆宁也终于出完了气,她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在看,用力推开了陆蘅,起身往外走。
陆蘅顾不上疼,赶紧跟着起身,刚走两步,前面的姑娘猛然回头,红着一张脸,眸子里氤氲着一层羞,被她用恼怒遮掩,狠狠抛出一句话:“不许跟着我!”
肆宁头也不回的离开,看似潇洒,实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