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市警方破获一起多年前的重大刑事案件。据悉,受害者系我市某高中毕业生,于十三年前高考后失踪。在遗体被发现后,警方迅速成立专案组展开调查,最终将犯罪嫌疑人陆某抓获。犯罪嫌疑人对杀人藏尸等罪行供认不讳,目前案件还在审理中……”
一只纤细的手随意的往上一滑,正播放着新闻的APP窗口便手机屏幕上消失了。坐在副驾上的越瑛索性关掉手机,托着腮往车窗外的景色望去。
常绿乔木的茵茵成荫下,一排排洁白整齐的墓碑依山而建并向远方绵延而去,在冬日晴朗阳光的照射下,阴森气息不见,反倒有一种安宁温暖的感觉。
忽地,身后的主驾驶车窗玻璃被敲响了。越瑛回头,拿着两束在正当季的鲜红如火的木棉花的李雪徽,正在车窗外向她招呼。
不得不说,墓园在非传统祭祖节日里,完全可以被当作是城市里一个清幽休闲的公园,人烟稀少,鸟语花香。越李两人一人手持一枝花,沿着上山的步道慢慢地走着。不多时,他们走进了接近山顶的一排,并最终停在了某个碑前。坟前土地有近期翻动过的痕迹,祭拜所留下的残香纸灰都还很新鲜,连墓碑刻字都被细细重描过。
这是李丽丽的墓。她的遗骨也已安葬其中。
“如果不是你,怕是没人知道她喜欢木棉花。不过世上的人又有几个能被人知晓铭记?不管轻重,过客而已。”两人献上手中鲜花后,李雪徽对着越瑛说道。
“也未必。”越瑛凝视着李丽丽的墓碑,轻声说道,“你不就记得她是左撇子,向你借过你一支笔?还差点叫我穿帮了。”
李雪徽一愣,继而失笑。
“是啊。”
她好像是一阵拂过树梢水面的风,无迹无痕,但总有人切身感受过透心的清凉,甚至是那一息救命的新鲜空气。
“你说,到底是多大的心念,才能让时光都为之逆转?”越瑛抬头,目光放至那高远的天地,那里富有一切,却又似一切皆无。
“或许,时间只是一种幻觉,惟有因果永存。”李雪徽的美丽眼睛对天地毫无兴趣,只专注于他身边的姑娘,“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何成为了这个“因”,以及如今这个‘果’,又是否正是我们所见的样子。”
忽然深刻起来的话让越瑛微微皱起了眉,但很快她又释然:“无论如何,好人沉冤得雪,坏人锒铛入狱,我们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这就够了。”
“多思无益。”他们异口同声说出这句,然后又相视一笑,牵起手,悠闲地步离了墓地。
回到山下,越瑛刚打开车门跨入车厢,便见另一边的李雪徽忽然顿住,然后略带疑惑地向四下认真倾听。
“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在很有规律地响着?”
越瑛闻言也努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但本身墓园空旷,四周又有山野树木,本来就有很多声响,远处的城市区域也会偶尔传来车声,她到底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你向来敏感,会不会是把什么自来水管的振动,或者几条街外修路的声音给认混了?”
“应该不是,听着像是……不安的叫声。”李雪徽摇了摇头,“没事,动物们自愈和护幼的能力都很强,人类过多干预反而不好,咱们走吧。”他说着,转身便想上车。
“等一下,还是看看吧。”
“可——”
“看一眼而已,不算破坏伟大的自然法则吧?”越瑛狭促地眨了眨眼。她知道自己的小同桌从来善良纤细,今天如果不看这一眼,心里怕是要别扭许久。
于是两人开始仔细寻找。终于,他们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寻到了声音的来源。李雪徽蹲身,伸手拨开正微微震颤着的草叶枝干。
“啾啾!啾啾!”一只刚刚长出羽毛的幼鸟,被压在了一支与它的体型相比可以说是庞然大物的枯枝之下,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哀戚的叫声。而被它的叫声吸引过来的亲鸟,也明显对这枯枝无能为力,只能在灌木丛中急得跳来跳去。
“这只小鸟运气不好。想来是它学飞时掉出巢穴,刚好又有树枝坠落,就把它——哎,你干嘛!”李雪徽本来还在分析,越瑛已经干脆利落地拿起枯枝拿扔到一旁。
“它现在这运气不就好了?”
“阿瑛,正常而言不能随便靠近幼鸟,沾了人味亲鸟会不认的……”然后一大一小两只鸟的亲密相鸣互动让他闭了嘴。
“谁说它遇上你我不是自然法则的一环呢?”越瑛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满不在乎地看向李雪徽。话刚出口,她突然愣了一愣。
“你说,会不会根本跟李丽丽陆灵兰都无关?”
“什么?”
“比如,此时此地,你在我在,才能拨开这根枯枝救出这鸟?”
李雪徽也机敏地明白了她的意思,饶有兴味。
“理论上,万事万物都可以关联起来,因果也未必一定如表面所见。毕竟在浩大宇宙眼中,人又和鸟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这算问题的答案?”
两人没有再对话。紧接着,汽车发动,车影渐远。
墓园恢复了宁静。林荫浓郁,鸟鸣其间,无常,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