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江怀辞墨发凌乱地披散，头埋在衣袍里——谢逐流的外袍。自清醒后他一言不发，整个人看上去和地上那些饱受摧残的花朵没什么区别，无论身体还是心理。

谢逐流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同样默不作声，不过他是不敢出声。

山洞没有白天黑夜，时间在不明的情况下显得尤为漫长，不知道僵持多久后，谢逐流坐不住了。

他担心师兄身体的状况，他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全凭本能，全凭一股蛮劲……他是想克制的，可师兄在花毒的作用下尤其主动，比糜烂的花香更使他疯狂，所以他从半推半就到彻底失控，觉醒血脉后所有压抑的欲望，杀欲贪欲等等，通通转化为情欲，肆意放纵。

如今谢逐流只庆幸自己的脑子尚未完全罢休，遏制了变身为兽形的渴望。

师兄也是第一次，他肯定伤到他了，得上药才行……谢逐流先轻咳一声，打破沉默，然后轻声喊道：“师兄。”

江怀辞身体肉眼可见的一僵，缓缓抬起头。

他下唇有一处正在渗血的小伤口，许是他自己咬的，谢逐流盯着那滴鲜艳的血珠，顿觉口干舌燥。

他的视线过于明显，江怀辞便胡乱扯起袍领按在嘴唇上止血，谢逐流内心发出一道遗憾的喟叹。

“师兄，你的身体可有不适？对不起，我太……”

话到一半，江怀辞打断了他，“你不用道歉。”

谢逐流怔住，他还没来得及想师兄此话是何用意，就听见了下一句——

“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江怀辞不再躲避谢逐流的目光，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一个笑容，语气也变得轻扬，一如平常：“小流，昨天有发生什么事吗，哈哈，我不记得啊。”

“……”谢逐流设想过师兄会是何种反应，尴尬，羞恼，气他折腾得太狠。他想自己肯定会被冷落很长一段时间，但只要他死缠着不放，师兄早晚会心软的。

可他唯独没想到真实情形竟是这样，每当他自以为了解师兄的时候，师兄总能出乎他的意料。

谢逐流薄唇绷成一条直线，不知是喜是哀。

喜的是师兄似乎并未生他的气，宽容如此，他在师兄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哀的是师兄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不仅避而不谈，更是完完全全的否定！

看着师兄云淡风轻的笑，谢逐流陡然生出一股亲上去的冲动，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咬师兄嘴唇一口……

但他不能。

“我明白了，师兄。”最终，谢逐流哑涩答道。

师兄需要接受的时间，没关系，他等得起。

“可你的伤……”

“哈哈，”江怀辞干笑几声，“我们赶紧找机关离开这里吧，别多耽搁。”千万不能再中一次该死的花毒了！

江怀辞试图起身，可身体动起来的那个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粗口在嘴里打了个滚又咽下。

谢逐流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想要过来扶他，江怀辞抬眼瞪去——实在忍不住破了一下功——瞪得谢逐流刹住了脚。

“小流，我们继续找开门的机关，你先从那边搜查起吧。”江怀辞抬手随便指了个地方，把人打发走。

谢逐流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听话的背过身，闷声走人。

待他走远了，江怀辞才垮下脸，从乾坤袋中取出疗伤的丹药，送入口中，咔嚓一声咬碎，干嚼几下后再吞服。

那是云忘真人给他们的伤药，效果极好，随着一股暖流涌入经脉，痛感消散。

然而痛是不痛了，可身上那种肿胀别扭的感觉并未消失，大大小小遍布全身的痕迹仍在，江怀辞先前没心思看，这会儿认真一瞧，眼角抽了又抽。

他再取出一套干净衣服，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上，随后指尖弹出一团火焰，把地上那些沾满污浊的衣服烧个精光。

衣服寸寸化为灰烬，江怀辞像毁尸灭迹的凶手一样，心情松缓些许。

从此之后，他不提、谢逐流不提，这件事就是从未存在过。

灰烬融入土地成为养分，要不了多久这小片倒塌的花丛就会长出新的，美丽又娇艳的花，不过江怀辞觉得自己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得紫色了，看见紫色的花更是头疼。

……快点让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

谢逐流心不在焉地查看洞壁，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到江怀辞身边，说没发现机关。

他见师兄行动自然，便知他已吃过伤药，心里松了口气。

在他不动声色的引领下，江怀辞找到了那块刻有隐秘花纹的石砖，用力按下，轰隆隆一阵巨响后，石门开启。

“终于出来了，”江怀辞笑吟吟道，“还得靠我。”

尽管师兄的神情语气和往常没有区别，但还是不一样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逐流竟生出几分窃喜。

他和师兄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单纯的师兄弟之情了。

——因为若真同以前一样，师兄不止会冲他笑，还会亲昵地拍一下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