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的传统，就是周末返校的时候公布上次周测的成绩，晚自习的时候老师讲小测的卷子。
李无水拿到卷子，大概扫了一眼。语数英史基本上是平稳的水平，稳定在年级前五十名左右。地理稍微有点差，政治因为前段时间的恶补名次上升，反正总体而言还是保持在文科的前一百。
沈鹿川惊喜地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我这次居然考了68，我靠，李老师，我及格了！”
李无水：“……及格是90分。”
沈鹿川撇了撇嘴：“哦。”
坐在前面的男生忍不住转头说：“哎，你知道吗？他们有几个人去找老乔补课了，数学成绩提升的好明显啊。”
沈鹿川眨了眨眼：“谁啊？”
“刘贺凡，王墨涵他们那几个呗，之前中不溜的，这次都快挤到咱班前十了。”
“我靠好像真的有用啊，不然咱们也找老乔补补课……”前面的俩人小声地讨论起来，如果不是李无水在场，可能他们会拉着沈鹿川一起蛐蛐，毕竟学渣和学渣之间更有共鸣。
沈鹿川悄悄戳了戳李无水：“放心吧，我一心跟着你呢。我才不去找老乔。”
李无水：“……”
好好的话，怎么到沈鹿川的嘴里就是会变味？？
听了漫长的两个小时连课后，学生们终于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可以去食堂买点饭吃。就在这时，李无水的手机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亮了一下，捉鬼社的群聊刷新了一条消息：
【许思涵】：来捉鬼社集合，有任务了兄弟们。
【苏琳琳】：不去。
【王芃】：不去。
【陈瑾风】：已请假，勿扰。
【王芃】：我刚刚看见陈瑾风蹲在过道里啃手抓饼。
【陈瑾风】：……
【许思涵】：【图片】
【许思涵】：不知道谁命这么好，不是疯狂星期四也有好心的社长给送肯德基吃。
【陈瑾风】：社长我马上就到门口了。
【苏琳琳】：我也去！
【王芃】：＋1
李无水的嘴角抽了抽，旁边的沈鹿川倒是很兴奋：“我要吃老北京鸡肉卷，快走快走！”
既然大家都要去，身边还有个兴致勃勃的沈鹿川，李无水自然也逃不过晚上集合的命运。几个人纷纷来到社团活动教室，不像是有任务，更像是来聚餐的。
王芃往嘴里塞了口汉堡，感觉自己要流泪了：“特么的多久没吃过好的了……食堂汉堡里的沙拉酱都快稀成水了，还敢卖我十块钱一个！我也想走读回家！”
苏琳琳在旁边猛吸可乐：“走读也没用，我在家敢喝可乐，我妈要打死我。”
李无水看着一群狼吞虎咽的人，皱了皱眉，没吭声。倒是一旁早就吃饱的陈瑾风瞅见了他的神色，奇怪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李无水摇了摇头：“我来之前吃过饭了。还有，吃饭太快不利于消化，最好还是细嚼慢咽。”
众人：“……”
苏琳琳咽下最后一口炸鸡：“得，这也有个妈妈。”
原本正在细嚼慢咽的沈鹿川突然往嘴里塞了两个鸡块，脸颊鼓出来一块费力地嚼着：“这样算吃得快吗？消化不了会怎么样？”
李无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好脾气地继续解释：“小孩子的话会积食发烧，我看你挺皮实，应该没事。”
沈鹿川原本打算气李无水的计划再次失败，脸色有点不好看。一旁的王芃没忍住笑出了声，沈鹿川和李无水的组合真真是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别看李无水平时不声不响的，接沈鹿川的作精招倒是有一手。
许思涵等一群人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清了清嗓子：“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因为又有活了。上次咱们跳大神的效果显著，现在的口碑也是传开了，又有委托人找上门了。”
苏琳琳问：“不会又是让我们跳大神吧？我一个花季少女，不能总干这种活！”
许思涵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动：“苏同志，思路要打开。跳大神能成功，说明别的偏方也有用，上次只是一次伟大的尝试。这次的任务是在食堂，有人在晚自习放学的时候看见已经熄灯的食堂里有人影在炒菜，但是根本没有明火。他悄悄观察了一会，甚至里面还传出来了香味儿，差点没忍住就进去吃了。”
陈瑾风疑惑道：“那他怎么没进去？”
许思涵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说是马上就要进门了，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就赶紧跑了。给孩子吓得回家请了三天假，结果跟谁说都不信，甚至他们班班长还说——”
许思涵摇头晃脑地捏起腔调：“咱们食堂那水平，能炒出有香味儿的饭？我看你是饿傻了吧，我包里有盼盼小面包你吃不吃？”
沈鹿川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倒是觉得咱们学校的饭还行啊。”
陈瑾风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刚来没多久。等你在饭里吃到钢丝球残骸、虫子、头发、纸屑的时候就老实了……”
李无水打断了他：“停。我刚吃过饭，不太想吐。”
许思涵一拍手：“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咱们捉鬼社也要行动起来，派出成员来调查这件事！”
沈鹿川眼睛一亮：“我想参……”
“哎，对，还有你。”许思涵没等沈鹿川把话说完，就截住了话头：“你刚来，对咱们的业务也不熟悉。你先跟着我学习学习《玄学大全》。”
沈鹿川的脸立刻皱了起来：“不用，我跟着小水直接实践学习就行。”
李无水：“……谁说我要参加了？”
沈鹿川狡黠地笑了一下，却没吭声。反而是许思涵思考起事情的可行性来：“说的也对，你们上次的配合也很好……那这样吧，陈瑾风，你带着他俩去探探究竟。”
.
夜晚，十一点。
李无水站在寒风中，默默地开口：“我们非要这样吗？”
沈鹿川认真地压在李无水的背上：“凡事都要小心行事。”
陈瑾风拿着棍子站在旁边：“……倒也不用贴得那么近。”
三个人站在离食堂不远的角落里，这个角度恰好可以观察到食堂内部的情况，只是地方有些狭窄，三个人被迫挤在一起。
李无水无语道：“陈瑾风，你拿着棍子是要干什么？”
陈瑾风掂量了一下：“防身啊。你来咱们社团的时候没看见对联吗？咱们讲究物理超度。”
“你们真的见过鬼？”沈鹿川问道。
陈瑾风摇头：“真没见过。说实话，学校论坛里的怪谈那么多，真亲眼见过鬼的事情，我还没经历过。我本来也不怎么信，加入这个社团纯粹是为了好玩——但是上次的跳大神让我对捉鬼社有点新的认知了。”
李无水疑惑道：“你们之前不是解决过类似的事情吗？十三级台阶怪谈什么的。”
陈瑾风没良心地笑了：“是啊，我们的解决方法是在晚上每天都去一起去走台阶，硬是走了一个月也没出啥事，社长就说鬼被我们吓跑了。那个月我还瘦了五斤呢。”
李无水闭嘴了。
得，当时就应该再多问一句。这下好了，真是上了贼船了！
陈瑾风继续打趣道：“别气馁，世界上的怪事这么多，说不定真的有鬼呢？”
这句话飘散在风中，李无水和沈鹿川各怀鬼胎，没一个人吭声。
李无水的心砰砰跳，一方面是因为紧张万一真有鬼的出现，另一方面是沈鹿川毫无顾忌地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背上，导致他这会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燥热，哪怕那人的体温冷得吓人。
“来了。”沈鹿川突然低声道。
陈瑾风好奇地探头过去，果然影影绰绰间看到了一个影子。它熟练地操起锅和勺子，打开火后往里面加油，俨然是准备做菜的架势。
李无水猛地闭上了眼，他直觉那个鬼不会往锅里面放什么好东西。
影子利落地开始干活，一股香气从餐厅飘出来，钻进三人的鼻子里。这股香气堪比饿了三天的人突然闻到了刚炙烤好还在流油的脆皮鸡腿的味道，馋虫直在肚子里叫。沈鹿川和陈瑾风的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现在就能冲进去大快朵颐一番。而李无水却好像没闻到这股味道似的，依旧闭着眼睛。
“好香啊。”沈鹿川小声地说。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一般，就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在李无水的耳畔，就这么让李无水原本干净的心思晃动了一瞬，睁开了眼。
就这一眼，差点给李无水吓出心脏病来。
这哪里是什么做饭，那影子的旁边分明挂了一个倒吊的人影！那只鬼一边拽着人的肠子，一边在案板上切新鲜的肉，再把切好的肉倒进锅里……
堪比恐怖片现场。
好在李无水一向在外人面前都绷着，哪怕被吓得心脏好像是刚经历跳楼机一样，他也只是面色惨白地往后退了一步，完全靠在了沈鹿川的身上。校服的长袖遮盖住了因为主人的不安而发出嗡鸣声的银环，电光火石间，李无水的脑袋里已经闪过了好几种解决方案。
沈鹿川被李无水撞了一个踉跄，一低头怀里多了颗毛茸茸的脑袋：“小水 ，你怎么了？”
李无水拽着沈鹿川的校服拉链直起身，艰难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沈鹿川歪了歪头：“炸猪排、年糕排骨、酱烧茄子……”
得，多余问他这一句。
李无水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掐了个诀，分别拍在了两人的背上：“清醒点，看看到底是什么？”
这一拍，给陈瑾风吓出一身冷汗：“卧槽！这啥啊！”
现在几人和鬼的距离比较远，李无水还能勉强维持冷静而不是直接闭眼开始甩符纸：“现在怎么办？你觉得你的棍子能派上用场吗？”
陈瑾风面色不是很好：“……不行吧？”
“我觉得咱们现在应该先回宿舍，后面再从长计议，你们觉得呢？”李无水循循善诱。
陈瑾风就坡下驴：“有道理。”
“等等。”沈鹿川突然出声，一脸严肃地看向准备跑路的两个人：“咱们过来不就是为了解决这种事情的吗？现在跑了真的好吗？”
“万一这个鬼跑出去祸害别的学生，那怎么办？我们捉鬼社的意义，不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东西影响学生生活吗！”
沈鹿川收起了往常总是笑嘻嘻的神色，一脸认真地看向陈瑾风：“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学习一下前辈们是怎么驱鬼的。”
陈瑾风：“……”
这下好了，被后辈带有纯洁信任的眼光这么盯着，试问哪个男人能抹下面子临阵脱逃？！尤其是沈鹿川这一番言之凿凿、掷地有声的发言着实有理，旁边还有一个入社以来一直没什么激情的李无水……
陈瑾风瞬间觉得捉鬼社的未来都肩负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连手里的棍子都灌入了无穷的力量：“你说得对！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会会它！”
本以为事情可以就此结束的李无水：“？”
他木着脸质问沈鹿川：“你刺激他干嘛？”
沈鹿川一脸无辜，月光照得他的瞳孔更黑更深，仿佛把所有的光都吸进去了似的。他轻轻拽住李无水的袖子，小声说：“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咱们在旁边看着学习就好。我好害怕啊，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李无水心想放屁，就这么放任陈瑾风过去，他不死也要脱层皮：“不行，还是得跟过去看看，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么说着，李无水当即拨开沈鹿川的手，就打算跟着陈瑾风一起进去。这会好歹有三个大活人聚集在这里，也冲淡了不少他对于鬼的恐惧。更何况作为学习玄学的人，在有恶鬼作祟的时候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这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沈鹿川看着李无水头也不回的背影，他甚至还来不及收回那副可怜的表情，手也滞在半空。恰到好处的角度应该能让睫毛遮住他眼底不怀好意的光，绸缎般黑色的发丝和略带恳求的语气让他以为可以缠住李无水……结果他就这么跑了？
沈鹿川伪装好的表情一点点地从脸上碎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毫无生机却又充满欲望的脸，犹如恶鬼从森然的地狱里爬出，安静而又阴冷。
他柔软的唇瓣被牙齿咬得发白，喃喃道：“喜欢玩……？好，我陪你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