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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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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言不由自主退了半步,目光却在沈昀的脸上、胸口逡巡了一圈。

不过几天不见,沈昀伤还没好,神韵却更胜从前了。

颜言心中有些拿不准,当时冒险取了钥匙,到底是对是错?他一意孤行,又该如何面对沈昀的一腔赤诚?

缓步间,耀目的灯光爬上他面无表情的脸:“昀少。”

“坐。”沈昀将脸隐入昏暗,看不清情绪,脑海里却浮现出简弘亦问的话。

“老板,您不是都知道他就是您当年那位······”简弘亦咬了一下舌头,“心上人吗?”

“他用心良苦,不肯说出真相,不过是怕我冲动胡来。我既然懂他,又怎能不成全他一片苦心?”沈昀闷了一口酒,心道,“傻子。”

颜言挑了离沈昀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他藏了私心,选的位置微微靠后,能将沈昀尽收于眼,而跟随他的人,也碍不了沈昀的眼睛。果然,前方隐隐传来一阵药香。

他闻着,莫名就心安了一些。

冤家路窄。两人都没开口,时空似乎凝滞了。

“唐文呢?”片刻后沈昀懒懒地,对周围气氛似无所感,“继续。”说着,随手拿起一杯酒。

酒杯没能拿起来。

颜言抬手压住了,轻声道:“昀少,该回了。”

沈昀似乎带了几分醉意,他邪邪一笑,捏了对方的手腕:“谁家的千金姑娘,长这么白?”

颜言的喉头微动:“昀少,你醉了。”他顿了顿,“我是颜言。”

“哦,原来是颜言。”沈昀迷离的目光似乎清醒了些,不退反进,将人猛地拉近,语气玩味,“玩我有意思吗?”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对于沈先生这位亲信,其首鼠两端、忘恩负义的作风,众人也有所耳闻。

“言哥。”身后的人立刻上来示意。

颜言摇手,依旧躬着身:“昀少多虑了,先生请您回去商议要事。”

“要事?”四目相对,颜言眼中有些迟疑,沈昀便放开手,向后靠去,“什么要事需要你来?”

唐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上前来圆场:“颜先生,先生有什么嘱咐?不如跟我说,昀少这是醉了。”

“唐先生,我来是为沈家内务,这里有你什么事?”颜言立刻直起身,毫不领情。

“颜言,”唐宁挺身维护唐文,“我们当家的也是好意······”

颜言冷笑:“你什么身份?圣豪这么没规矩,这轮得到你说话?”

拳场内的氛围瞬间降到了冰点,简弘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先生。”周以方走入房间,看到沈桓在逗弄笼子里的金丝雀。

“回来了?”沈桓聚精会神,没有抬头。

“还没有。”周以方答。

一只猫轻巧地跳上梧桐,朝沈桓所在的窗子瞥了一眼,为沈桓的目光所震慑,炸起毛匆忙溜走了。

“天堂一事重大,先生有何打算?”周以方犹豫片刻,“颜言他······”

“以方,你熬过鹰吗?”沈桓打断了他。

“没有,先生。”周以方如实回答,“不过略有耳闻。”

“说说看?”

周以方回忆了一下:“我听说,是将鹰捉回来后,人与鹰对峙,鹰日夜不眠,最后意志被熬垮了,吃了人手中的肉,就是被彻底驯服了。”

沈桓摇头:“人人都以为这就是熬鹰,但实际上,一味地熬只会让鹰更加明白,它活下去所需要的是什么。这时鹰忠于的不过是人手中的肉,而不是给他肉的那个人,若换成其他人给它这块肉,它便会忠于其他人,又有什么意义?”

沈桓丢了手中的鸟食。这只金丝雀不肯叫,也不肯吃东西,神情阴郁,羽毛也失去了当初的色泽。

周以方看在眼里,没敢接话。

“熬鹰,”沈桓说了下去,“就该在他最难熬的时候给些甜头,再漫无目的地熬下去,如此反复,它才会明白,它活下去靠的根本不是那块肉,而是眼前的这个人,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不过是主人的一句话罢了。”

沈昀到底是被带走了。

“看出来跟着他的都是什么人了么?”唐文看着车辆远去的方向,心中莫名不安。

“前后都是‘白’的人。”唐宁答得严肃,“沈桓防他要比防沈昀更甚,也开始怀疑我了。”

唐文微微叹气:“有把握吗?你要不要先撤?”

唐宁向前看去:“船早就上了,后悔可来不及了。”

“怎么还动手了?”颜言进门后,沈桓看了他一眼,不经意地问。

“昀少醉了,不太愿意回来。兄弟们觉得我言语间受了冒犯,一时急了,不得已控了下场。”颜言回得巧妙,即便身后没有一个是他过命的兄弟。

“过来,我看看。”沈桓亲昵地招手。

颜言走了过去,俯身蹲在沈桓面前。

身后的二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都说先生喜欢颜言,连昀少都能被晾在门外。

“阿言,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你怕血怕得厉害。”沈桓握起他的手,叹息着,“晚上也不敢一个人睡。”

“记得,先生只好每夜都陪着我。”颜言垂眸,长睫遮住闪烁的目光。

那时楚鸢刚死在他手上,他浑身是血,之后大病一场,高烧难退,还很长时间双目失明,学会了听声辨位,后来被治好了,也一直怕血、怕黑,沈桓为此大费心思。

“一到晚上,你就一直流泪,我就只好捂着你的眼睛,你冷得厉害,我就只好抱着你睡。”沈桓轻声回忆着,“慢慢地,你也就好了。”

“是,先生。”颜言应了,只是理性可以忽视疼痛,身体却没有忘记。哪怕到现在,颜言应激时的体温也会不稳定。

“其实,没有什么是真正值得恐惧的。如今你比那时坚强多了。” 沈桓以手持纱,将他的眼睛蒙上,极尽温柔。

“先生?”沈昀为何还没进来?颜言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五指抚上眼睑,黑暗彻底围绕了颜言,眼睫的颤抖像手中鸟儿扇动的翅膀,沈桓看向窗外:“阿言,别害怕。”

视觉被剥夺的颜言,听力变得异常敏锐,这本来便是他儿时训练出的本能,如今在高度紧张的条件下,愈加敏感。

沈桓喜静不喜闹,窗外却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咒骂。

“沈桓你个乌龟死王八!”

“先生!”颜言挣扎,惊出了一身冷汗。

“嘘——听。”沈桓不许他动,贴在他耳边,看着他白皙的耳廓因为激动和敏感而发热变红。

“有本事别在里面龟缩,你干的那些好事,别他妈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可真相是杀不干净的······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乔叔?”门外,沈昀略显震惊,“怎么伤成这样?”

“沈昀你个废物!”声音略显苍老,骂得却是句句锥心,“你是沈杉的儿子,他死于非命,你却毫无作为、认贼作父,你的父亲在九泉之下该如何安息?你愧为沈氏子孙······” 声音很快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封之于口的闷哼。

“昀少小心,这疯狗见谁咬谁。”曲玉来在外面倨傲地说。

乔乙便是前些天沈昀被发难时的“乔叔”。他在S城资历甚深,更是沈家一直以来隐藏在地方上支持沈昀的骨干,如今都被直接抓来,可见沈昀处境危险。

“你听听,我不过是把人找来,对对那些发霉的账本,他说的这都是什么?”沈桓说得十分平静,“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了,他们总该消停些了,没想到还有人对往事念念不忘。”

沈桓越平静,越可怕。

“他们愚钝无知,对您误解甚多。先生一片冰心,天知地知,大可不必为了这些宵小动怒。”颜言连忙劝道。

“宵小?”沈桓的胸膛发出一阵笑声,“他们若是宵小,阿言啊,我还需要你保护干什么?”

颜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乔乙一心求死,可他这么一闹,沈昀极有可能受到牵连,现在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决定了是熨平一场风波还是点燃沈桓的怒火。

“他们如此愤怒,不过是嫉妒您的能力和成就。”颜言受制于人,话却说得耐心谨慎,“越是面对这种不识趣的狂徒,越不能寻常计较,反而要彰显您作为一家之主的宽宏气度,众人受到感化,视您如北辰之望,这种胡话自然就会销声匿迹。”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你倒是活学活用。”沈桓说得慢条斯理,而门外的殴打声却在继续,“小时候教你的这些话,你还记得。”

耳边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颜言的唇齿有些干涩:“先生教我的,我时刻都不敢忘。”

“嗯。”沈桓似乎颇为满意,“那就都听你的,简单罚一罚,‘站桩’怎么样?”

沈桓这是动了杀心。站桩是“粉黛”从前罚人的办法,将双手绑在身后,站在梅花桩上,一根绳索却拴在脖子上,不上不下地悬着,站满时间才算数。

颜言咽了口水,微微摇头。

“那你说该怎么办?”沈桓看似无奈地摇头,“如何才能大度?”

“先生,乔乙吐血晕了。”有人进来通报。

颜言的额头沁出了汗,像一片晶莹的泪。

“阿言,好好地,你紧张什么?”

颜言勉强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乔乙年纪大了,先生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他心知乔叔必死无疑,与其让他煎熬,不如自己替他解脱。

“问问昀儿怎么看这件事?”沈桓不答,“S城的事,怎么处置,他说了算。”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一声枪响。

颜言听着,心痛难抑。

如今的沈昀便如当日面对楚游的自己,他能为了保住沈昀朝楚游开枪,沈昀便会为了自己对让乔叔咽气,说到底,都是身不由己。

很快沈昀的脚步声逼近,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父亲,伤害您的名誉就是伤害我,乔乙糊涂,我已经帮您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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