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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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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随口一句话便剜了两个无辜女子的眼睛,穆安藏在桌下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接二连三的变故,召国皇帝已然成了她心中最为畏惧之人。

穆安突然懂了,外人都说皇帝甚爱贵妃,可她却察觉到二人的关系却十分微妙……即便是那至高无上、被众人所羡慕的帝王宠爱,也无法不让人心生敬畏与顾虑。

被吓傻了的冯美人仍被留在宴席上,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皇帝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和看一只猫狗没什么区别,“朕是从沙场征战下来的,从来不信什么鬼神,怕就怕是有人刻意搞鬼。”

北楚使臣配合着说道:“皇帝仁明圣贤,自然是百鬼不近。”

紧接着来了歌舞,一群舞姬在丝竹管弦的配合下翩然起舞,可她们自然是无心欣赏的。

穆安的心脏怦怦直跳,皇帝处置了冯美人,可没说不再追究闹鬼的事,若是查下去说不准就会查到高华殿身上。

一舞罢,皇帝又举杯,他刚一开口,却皱了皱眉头,整个人晃悠了一下,险些拿不稳杯子。

“陛下。”随侍的宦官立马发现了不对劲,眼里透露出担忧。

皇帝回过神来,笑道:“朕有些不甚酒力,看来无法与诸位痛饮了。”

穆安心知是茼草的缘故,庆幸皇帝没有察觉到异常。

“可……待客之礼不可少。”皇帝的目光突然袭来,“璨儿。”

叫的是宣璨,穆安却险些惊得碰掉了筷子。

“儿臣在。”宣璨起身行礼。

皇帝指了指宣璨,朝着使臣中带着面具的那位说道:“孟将军怕是有些日子没见过侄儿吧。”

穆安的位置看不见宣璨,却见这个面具遮住半张脸的孟将军朝着皇帝微笑颔首。

他身旁的另一个使臣道:“孟将军前年被大火烧伤了脸,前些日子又染了风寒,不能说话,让陛下见怪了。”

“无妨。”皇帝大手一挥,又朝宣璨道:“这轮酒璨儿替朕敬给北楚的使臣吧,毕竟北楚算是你的母国,哪日若是有什么不测风云,也能有所倚仗。”

“各位使臣们,今日便是见过我这二儿子了,她的生母正是孟将军的亲姐,由他代朕最合适不过。”

“宣璨代父皇敬诸位使臣一杯。”宣璨起身敬酒,说罢将杯中酒饮净,动作一气呵成。

他正欲坐下,皇帝却又道:“第一杯酒是敬给北楚众使臣的,这第二杯便该敬给嫡亲舅舅了。”

宣璨又自己将酒杯添满,“召国二皇子宣璨敬孟将军一杯。”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点明宣璨和北楚的关系,穆安的目光放在眼前的食物上,心里却替宣璨捏了一把汗。

好在皇帝没有再为难,宴会上的歌舞已经换了一曲。穆安食不知味,余光时不时地往北楚使臣那边瞟去。

穆钰他们曾经密谋从北楚迎回堂兄,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曲结束,丝乐的空当的间隙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响声。众人停下动作,目光齐齐投向声音的来源——正是方才皇帝赠给北楚使臣的那只装着陨石的锦盒。

锦盒在案几上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挣扎。北楚使臣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只见那块陨石静静地躺在锦缎中,表面却隐隐泛着一层奇异的光泽。

“这……”使臣低声呢喃,伸手触碰陨石,忽然发出一声惊呼,“陛下,您看!”

皇帝眉头微皱,示意侍卫将陨石呈上。他手持陨石,缓缓站起,目光落在石头的表面。只见原本光滑的陨石上,竟缓缓浮现出几个古朴的文字——“山河永固”。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皇帝凝视着陨石,忽然发出一声大笑:“好!好一个‘山河永固’!”

众人皆知这是皇帝的安排,也齐声高呼万岁。

穆安仰望着高位上的天子,这个皇帝战功赫赫、政绩卓越,若说最大的污点便是杀兄夺位,一个得位不正的帝王总是要受人议论的。

鬼影和陨石明眼人皆知是有人搞鬼,他们信不信不重要,可不知千秋万代后的史书和百姓会怎么想。

皇帝今日大费周章搞这些不是真的忌惮这些传言。云州和甘州都丢在了他手上,即便他年轻时曾经收西南、灭晟国,如今烈士暮年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北楚使臣懂得审时度势,笑道:“此乃天赐祥瑞,此物定是要庇佑召国,请陛下收回成命,臣万万不敢收这个礼物。”

皇帝也笑得开怀,“既然如此,便就作罢了。”

最后一曲歌舞结束,是散席的时候了,穆安提心吊胆了一个时辰如今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外臣们先一步告退,陛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们这些宫眷也只得陪着。

眼见着陛下一边饮酒一边时不时地向她们这边看去,一时间气氛有些不对,穆安回头一望,见宣璨也还没走。

皇帝命令身旁的内侍将酒倒满,他又痛痛快快地饮了好几杯。随即大手一挥,几个侍卫押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来到了大殿上。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此人浑身血污,衣衫褴褛,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的双手被铁链锁住,脚步踉跄,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道血痕。殿内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穆安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偏过头去不敢直视。她没注意到是,景玉虽是面色如常,袖子下的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皇帝冷冷地看着那人,声音如冰:“这个老太监是历经两朝的老人了,无论如何拷打也不肯说出是谁指示他借钦天监散布流言。”

穆安听太后说起过宫外流言的事,是宣璨做的?还是……穆安看向景玉,只见对方神情严肃地立在一旁,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穆安大口地呼吸着,现在她也不能乱了阵脚。

侍卫粗鲁地将趴在地上的人架起,皇帝又饮了一口酒,从阶梯上缓步走下。

身旁人递上一把短刀,皇帝靠近了那浑身血污的老宦官。以手中刀在对方脖颈上轻轻一割,鲜血一大股一大股地涌出。

穆安身后的李昭容直接被这场面吓得晕了过去,可现在无人敢管她。

老宦官脱力地跪倒在地,清晰地感知着生命的流逝。

皇帝并不嫌弃他身上污迹,一手稳住他肩膀,贴近他的耳畔道:“是不是很疼?你会死但不会立刻死。”

“你生前无儿无女无人相伴,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无人祭拜。朕已经知道了你们的阴谋,你们功亏一篑了。日后的史书上会记载朕的功绩,可没有人会记得你,没有人会帮你捡骨头。”

“你不怕吗?”

老宦官朝着面前的皇帝一笑,露出了沾满血水的残缺牙齿。

皇帝松开手,老宦官无力地在栽倒在地。

他尚未断气,皇帝身着黑金龙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不害怕吗?看看他们。”

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老宦官缓缓偏过头来看向后宫众人。

看见那张面庞的一瞬间穆安险些叫出声,紧接着又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她的心快蹦到嗓子眼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可这事多半与景玉或是宣璨有关。

她全身都在颤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皇帝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俯下身贴近对方,“在你弥留之际,你最放下不下谁?你不想再多看一眼吗?”

这声音极具蛊惑性,老宦官从喉咙里发出咿呀的低吼。

他侧头仰躺在地上,穆安察觉到对方似是在看自己这边,那双眼空洞,又浸满了血和泪。

老宦官突然抬起手,冲着人群遥遥一指。

穆安闭目,心道完了。

皇帝一笑,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笑容僵在了脸上——手指的方向,是赵贵妃!

赵贵妃见这人指着自己,也是面露疑惑,可随即就将这疑惑收起来了。

穆安更是惊讶,但也放下心来。这人指认赵贵妃,莫非是她猜错了,这个老宦官其实是太后的人。太后今天没来赴宴,却给贵妃安了一个这么大的罪名。

老宦官刚刚抬起的手臂此刻重重落下,伴随着铁链啪的一声,人彻底断了气。

景玉悄悄侧过身,假意是因恶心掩住口鼻,实则悄悄擦拭了快要落下的泪水。

“把他的尸体拿去喂狗!”皇帝突然失态,朝着身边的侍卫怒吼一声。

赵贵妃依旧坐在原地,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穆安心知此事与她无关,可赵贵妃看起来却并不打算解释。想到太后说皇帝的最爱是赵贵妃,如今穆安真的开始好奇了,皇帝真的爱赵贵妃爱到容忍这个人算计他,算计他的江山吗?

皇帝侧过头看向赵贵妃,宴席上的女子依旧端坐着没有动作。

气氛瞬间凝滞,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穆安隐隐有些担心,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放缓了语气道:“今日事了,众人回去吧。”

皇帝说完后背起手来,脚步如风,再不管原地的她们,立刻离开了这个地方。

穆安伸手搭住景玉,她的脚步虚浮,险些站不起来了。还好还好,皇帝没有疑心他们。

事到如今赵贵妃才缓缓起立,只见她摘下了发冠上的大红牡丹,随意地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贵妃没走,其余嫔妃也不敢动身。

穆安再一回头,宣璨也正看向她,穆安微微蹙眉,宣璨朝她摇了摇头。

不是宣璨,那便是景玉了。景玉还没跟她说过,他和一个老宦官有交集。

紧接着,赵贵妃将手中的牡丹随手丢在桌上,快步起身离开了。

目送贵妃离开,穆安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今日实在凶险,好在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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