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无疑是出众的。
花荣凝视着台上的恋人,用一种看待陌生人的视角看她。
她的肢体语言是从容淡定的,她先是缓缓用手掌碰了碰话筒,再微笑着环视观众台。奇妙的是,场内的气氛变得稳下来,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学校的教职员工们不自觉地齐齐看向陈月,花荣都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一种让人不自觉去望向她,被抓住、被吸引的感觉。
她拿着话筒将对口帮扶郴水小学这几年的想法与感受、她看到的郴水小学的变化等娓娓道来。她的语气舒缓,没有太大的高低起伏,但花荣能感觉自己被带入到她描述的语境之中。
说到自己与郴水小学的缘分时,她笑容的弧度变大,眉眼弯弯,定定地看向花荣。
花荣心尖一震。
“我第一次来郴水小学的时候,老校长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骄傲地说,这是他最喜欢的学生。想必大家也都在校史陈列馆里见过那张照片......我当时没觉得这个受老校长偏爱的学生有什么不同,只当过去的回忆美化了他。后来,我也遇见了他,在一场意外中结识了他.......从此以后,他也成为了我的偏爱。”
陈月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身上永远有一种向上的生命力,经他手的东西就像活了一样,变得有生机。他也很坦然,对待自己、对待别人,他能接受一切的发生,好的坏的他都全盘接受。他还是一个非常真实的人,他很认真的在做自己,我能感受到他的真诚。不仅仅是面对我,更是面对他自己......”
陈月摇摇头笑了笑,对着台下一鞠躬,随后继续说:“但这些都不是我偏爱他的理由。我想,只要他是他,他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我心动。”
台下的教职员工看向花荣,眼中带着暖暖的笑意。
花荣旁边的一位老师凑过来悄悄说:“别害羞啊......”
花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的心颤颤的、又酸又胀,像是装满了情绪,然后打了个饱嗝。心脏在告诉他:“一次性吃了这么多,我招架不住。”
没有揶揄的眼光,大家看着他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陈月说完结束语,将话筒递给上台的人。
这是他十多年没见过的老校长。
老庞老了很多,但她还跟以前一样,背挺得直直的。他上台之后,一直注视着他,眼中全是笑意。
将近十五分钟的发言后,老庞清清嗓子说:“我很高兴能见到我之前的学生花荣,以前我一直想,他现在怎么样,过得好吗?现在我放心了,他不但过得很好,还长成了一个很棒的人!可能他......已经忘了,那一年我刚上任不久,可能我长得比较凶,孩子们都躲着我。花荣不一样,他见了谁都咧着嘴笑,牙不见眼的样子可喜人了,看见了我也不害怕,一直‘老庞’‘老庞’这样叫我,还带着孩子们跟我闹。也就是因为他,我才彻底融入郴水小学......花荣,你还记得老庞吗?”
花荣眼眶红红的,对着台上喊:“老庞,我好想你!”
等一切都结束后,陈月带着花荣和老庞在校园里溜达。花荣和老庞荣聊着这些年他们发生的事,陈月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花荣不带任何情绪地描述着这些年他经历的事情,平淡的说完父母离世、爷爷住院、自己承担起养家的责任等,老庞听着听着,眉毛都皱在一起了。
老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你现在有依靠了。”
花荣抿唇不语,他能够依靠陈月,但他能依靠多久?这都是不确定的事。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最牢靠。
但他没资格说这些。
和老庞她们告别,花荣又被带着来到了郴水镇上姑姥庙。
郴水这个小地方,唯一出名一点的就是姑姥庙,每年都有固定的人群来这里祈愿。
花荣看着陈月将属于她们两个的红绳系在一起,挂在姑姥庙前的巨树上,他心里也在许愿,希望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
“陈月姐姐,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决定和我确定关系。”
花荣看向陈月的眼神很认真,夹杂着一种对于现实的清醒感。
陈月听完他的问题,摸了摸垂下的红绳,同样认真地说:“你为什么下意识的认为我有决定的权力?”
花荣听完愣住了,为什么,这还有为什么吗?她是世家女,自己现在一直享受着她带来的便利,这不应该吗?
陈月继续说:“如果我让你误会了,那我现在问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花荣不知所措地说:“我肯定是愿意的......”
又是沉默过后,陈月牵起花荣的手,在他耳边认真地讲:“在我面前,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陈月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陈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花荣说:“校史馆的那张照片我已经找到底片了,等回到盛京我就洗出来。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早就认出你和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一个人了。”
花荣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她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在台上也没讲啊!
陈月揉了揉花荣到锁骨的卷毛说:“早就认出来了!”
陈月一开始不觉得一张照片能给她多深的印象,直到后来,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应该早就见过花荣。等她回忆起在哪里见过他时,花荣已经给她很深的印象了。
花荣是什么样的人,陈月很清楚,她也很清楚自己选择他会面临什么。
就像她说的,方法总比困难多,一切都是可以去解决的。
即使解决不了,她的“翅膀”也硬了,硬刚也不是不可以的。
花荣很现实,他问陈月:“那你母父那边,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陈月的表情微变,她用尽量轻松地语气说:“她们不同意有什么用,还能逼着我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花荣知道自己不该追问下去了,马上扬起笑脸问陈月,问陈月接下来还有什么“惊喜”等着他。
陈月让他拿出那串钥匙,就是之前她送他的小礼物。
花荣乖乖拿出来,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惊喜。
等又回了花家老屋,陈月示意花荣自己打开门上的锁。花荣这才睁大眼睛,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颤颤巍巍地打开锁头,咔嚓一声,像是彻底打开了他的心门。
陈月看着他扑到自己怀里,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花荣猛地抬头,语气不自然地说:“我大姨之前说老屋已经确权到她名下了。”
陈月自然知道,还好郴水镇的土地确权工作还没结束,陈月给花荣大姨了一些钱,才让她放弃争夺老屋。这次陈月回来,也是要帮花荣确权的。
“她说什么你都信呐,要是真确权到她名下,我做这些岂不是白费力气。”陈月握住花荣的手,“明天会有人来测量房屋面积,你再签署一个认证书就行了。”
花荣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陈月为了自己费心费力,可自己好像什么也没付出过。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我什么也没有付出过......”
“不要想这么多好吗,你也付出了,只是你自己没看到......”陈月揉揉花荣的脸,觉得他真可爱,“我现在有能力多付出一点,那就让我多付出一点吧。咱们两个在一起,不要计较太多,谁多付出一点都一样的.......更何况我是女人,本来就应该这样。”
花荣努努嘴,嘴里嘀咕着:“大女子主义......”
晚上,大姨还是笑着邀请她们一起去吃晚饭,花荣客气地拒绝了,说想简单吃一口,晚上早点休息。大姨见花荣实在不愿意一起吃,也没继续邀请她们,笑着自己回家了。
陈月见花荣在摘鸡毛菜,也想去帮忙,花荣看见赶紧制止了。
“我就拔几颗,一会儿我煮点面条吃......你不会嫌弃吧,嫌弃也不行,晚上就吃面条!”
陈月见他这个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晚上会有沿街叫卖的小车,花荣听见音乐声,走出房子跟车上的摊贩买了几块钱的细面、几颗鸡蛋和一些调料。
晚上她们吃的是简单的青菜面。
两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吃着一碗简单的面条,谁也没说话。陈月将鸡蛋挑到花荣的碗里,示意他吃。
不知道为什么,花荣噗地笑出声来。
“我们看起来像是穷的只剩爱的情侣......”
陈月大口大口吃着面,借着灯光,看着恋人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心头涌动着幸福。说实话花荣的厨艺算不得好,但她就是觉得只碗面很有滋味。
一碗面见底,陈月又要去盛第二碗。
花荣笑得开心。
他觉得,时光要是停留在这一刻,她们能够一直这么简单的幸福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