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次见面周雨都没有什么好态度，但顾知北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医生。不仅很细致而小心地帮她处理了每一处伤口，而且还主动给她开了去疤的药膏。
“好了，你可以走了。”脸冷得像冰块的周雨终于开口对她说话，尽管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态度。
顾知北一边穿外套，一边犹豫着寻找措辞：“刚刚的事……对不起啊，我的态度确实有点过激了，在这里向你道歉，对不起，周雨。”
听她磨磨叽叽说完，周雨没有任何回答，只是默默收拾那堆医疗废物。
为了用行动表示歉意，顾知北想帮忙一起收拾，却被周雨果断拒绝：“小心你自己的伤，伤得也不轻呢。再说了，万一在我这儿又磕了碰了，某人啊又会心疼了。”
顾知北微愣，意识到她话里的某人应该是指江栩然。
她会心疼吗？
顾知北突然想起她们在冰场的见面，江栩然那双含情脉脉的眼中隐隐透露出深深的失望感。
“你会帮我包扎是因为江栩然么？”顾知北小心试探。
周雨抬眼看她，回答得十分坦然：“是，但也不全是。如果只有她的请求，我也不一定愿意为你这种渣女包扎。”
“哦。”
顾知北对这个回答莫名有点失望，但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失望，明明已经得到了那个想要的肯定回答。眼看周雨冷脸忙着收拾，本来还想继续追问的她识趣地打算离开：“那我走了，今晚谢谢你啦。”
“你等一下。”没想到，周雨会主动叫住她。
顾知北疑惑转身。
“跟我来。”周雨晃身疾步越过她。
顾知北好奇地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的路，她们很快就停在急诊室门口。透过急诊室微开的门缝，顾知北清楚地看见江栩然在帮程戈处理伤口。从她站的那个角度，刚好能看清江栩然的面部表情。那位温柔美人面色凝重，眉心紧蹙，手里拿着蘸满碘伏的棉球轻缓地擦拭着面前那位男生脸颊的擦伤。
尽管动作看上去很轻柔，但程戈还是轻哼了一声。
“弄疼了？”江栩然停住手，微微往后退身，“对不起，要不还是等会让护士小姐帮你包扎吧。”
“没事儿，不疼。”程戈笑得很傻气，“以前咱们训练不也经常磕磕碰碰受点小伤么？哪一次不是你帮我贴个创口贴，缠个绷带的。这点小伤没事的，要不我自己来也行。”说完，他就想从江栩然手里拿过夹着棉球的镊子。
江栩然一抬手拒绝了，“算了，还是我来吧，你自己不好弄的。”
“嘿嘿，谢谢然然。”程戈傻笑着挠头。
江栩然摇摇头，继续轻柔擦拭消毒伤口，“今晚的事应该我谢谢你，要不是你最后替奕涵挡那一下，后果可能不堪设想。真的谢谢你啦，程戈。”
“没事没事，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嘛……”程戈话没说完，突然觉得脸颊一疼，“哎哟”一声叫出来。
“对不起，我手太笨了。我去帮你叫护士小姐。”江栩然说着放下镊子，准备转身朝门口走。
顾知北吓得赶紧往旁边闪躲，贴靠在墙边。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因为一句话停住。
“栩然，你是不是还是不喜欢我？”发问的男声很是低沉。
江栩然没有回答。
贴靠在墙边的顾知北也不自觉屏住呼吸。
见对方没有反应，程戈继续发问：“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顾知北？”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顾知北觉得心脏猛然一收缩。
这个答案，她也很想知道。
虽然她已经隐约有所察觉，但她需要百分百的确定。
沉默了很久，江栩然终于给出答案，十分简短：“不是。”
简单的两个字，让顾知北再也扬不起嘴角。心头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你喜欢我吗？”程戈的问话声有了几分多彩的颜色。
但江栩然似乎绕开了这个话题：“我和她只是朋友，你不要乱想，更不要去长辈们那里乱说。”
果然是朋友。
顾知北有点后悔亲口对她说了“朋友”这两个字。
但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个样，顾知北再后悔，也只能把想叹的气都憋在嘴里。不知不觉间，她就嘟起了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江栩然脸色的变化，程戈的语气比刚刚缓和多了，重新变回那个傻里傻气的样子：“嗯，我相信你。而且你放心，我不会去叔叔阿姨那里乱说的。”
躲在墙边的顾知北忽然被周雨一把拉过去。
紧接着眼前这一幕，像一把刀子插进她心头。
顾知北分明看见，程戈从江栩然身后环抱住她，还贴近耳畔低语。
或许是周围的环境过于安静，程戈对江栩然一人真诚的誓言，被门外的两人也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栩然，也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带给你想要的幸福的，好吗？”
被他环抱的江栩然没有回答，也没有挣脱，柔情似水的双眸透过细长的门缝，分明看见了门外偷听的顾知北。
说准确一点，其实应该是她们两个对视了。
以往她们也对视过无数次，但唯有这一次顾知北想主动逃避开对方的视线。
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江栩然眼中的委屈与失望。
然后愧疚的种子在顾知北的心田上疯狂地生根发芽，掠夺式地爬满每一寸角落。
把顾知北唤回现实的是突然出现的赵雯雯。
“周医生，你们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吗？”赵雯雯疑惑的脸色，天真无邪。
周雨一把扯过挡路的顾知北，故意说得很大声：“哦，我也是刚到这儿，准备看看你和小胖有没有偷懒来着，没想到我倒被你抓住了，看来是视察不了工作咯。没意思，那我就先走啦。”
“哦……那这位是病人吗？”赵雯雯指着顾知北，突然发现她有点眼熟，“诶，她不是……”
“哦！她不是病人。”周雨赶紧抢答，侧身试图把顾知北挡在身后，但奈何比她矮了一点点，“你忘啦？是下周一要来咱们科室上班的新医生，今天是先过来看看。”
“哦。”赵雯雯依旧是一副疑惑的小眼神儿，被周雨这一顿急输出弄得有些迷糊，但还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周医生，有位叫李奕涵的病人在找您，现在人在小胖那边，您要过去看看吗？”
周雨脸色微变，突然温婉许多，点头道：“好，我马上过去。”
赵雯雯简单跟周雨告别后，拉开急诊室的门走了进去。与此同时，顾知北也被周雨拉着离开，神情恍惚，还是没缓过情绪来。
不知道走了多远，周雨突然在快要进门诊大厅的路口停下脚步。
顾知北随之停驻。
“今晚的事，谢谢你，顾知北。”周雨突然转身，表情虽然严肃但总带着些温柔气息。
顾知北也曾在某人那里拥有过那样的温柔。
“为什么谢我？”顾知北问。
周雨犹豫片刻，实话实说：“谢谢你在打斗中帮了奕涵，让她免受了些伤。”
顾知北轻笑，“这件事不用谢我，是我先动手的，她是后来加入的。但她确实很勇敢，下手比我狠多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你，她恐怕至少会受点处罚，所以还是谢谢你。”周雨说着居然对她微微鞠躬。
顾知北却躲开了这个道谢的鞠躬，“如果是因为这个来谢我，那你恐怕谢错了人。我没有能捞人出来的本事，如果真的出了事，我自己的打算也不过是拿命赔给他们。”
听了这话，周雨微怔。
“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们都这么珍视她，那她究竟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呢？”顾知北说。
可惜，顾知北没等到周雨的回答，倒先等来了林南的呼喊。
“顾知北！”林南站在门诊大厅中央，叉着腰，气鼓鼓地喊她。
“看来你得走了。”周雨说着也准备离开，“那我们下周一呼吸科见，顾医生，别忘了来上班。”
“周雨，”顾知北叫住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刚刚为什么带我去那里？”
周雨双手抱胸，转身冷看她一眼，“因为我想告诉你，既然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那就请别再打扰她现在的幸福。”
“可是，她现在真的幸福吗？”顾知北出乎意料地反问道。
“当然。”周雨说。
“但我不觉得。”顾知北说完，与周雨擦肩而过，朝林南走去。
冷脸的顾知北走近林南身边，这位细心的发小一眼看出她的异样。
“这是吃大炮了？还是吃火药了？”林南看了眼周雨的方向，问顾知北。
“喝酒去吗？”顾知北说。
林南皱眉，狠狠抽手拍打她脑袋：“别作死，自己酒精过敏不知道啊！”
“得，那回去洗洗睡吧。”顾知北说着，忽然跟不远处的李奕涵对视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
“行。”林南同意了这个提议，顺口说，“不过你今晚得去我那儿住，这个样子回去，肯定会被家法伺候。明后天我抽个时间喊人给你把那房子打扫出来，再打个电话叫你二哥给你把衣服什么的都搬过来。”
“嗯。”顾知北没有心情谈这些，“不用这么着急，这些天不回家就行了，大不了多在你那儿蹭住一段时间，再搬也不迟。”
”哦哟？那对门住的可是某人诶？你这么不着急，这是情场失意啦？“林南好奇探头。
”不是早就失意了么。“顾知北说。
”嘿嘿，你自己清楚就好，你俩没可能的，早点看清早点解脱。”林南拍拍她肩膀。
“解脱？那改天去拜拜佛吧，看看佛祖渡不渡我。”顾知北说。
却没想到林南十分爽快地同意了这个气头上随口一说的提议：“行啊，那什么云华寺可灵验了，而且据说最近还来了位云游暂住的和尚，专门给人指点迷津，好多人都说他算得很准呢。改天姐也带你去大师那里瞧瞧，让人家大师点化点化你。”
“嗯。”顾知北心不在焉，随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