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的舞会后她就没见过雷古勒斯了。

而此刻雷古勒斯迅速转回去的动作也表明了他并不想和诺拉有什么牵扯。

“雷古勒斯布莱克，新入职的客户顾问。”艾克对着诺拉说，语气一贯地利落，“他以后会接手重要客户关系的维护。但基础流程你更熟，所以你先负责带他熟悉一下客户接待的体系。”

“诺拉佩雷斯，”她补了一句，指了指诺拉，“一年经验，在此间表现稳定。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请教她。”

雷古勒斯没再回头看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连声调都没浮动。诺拉在他身后看到他站了起来，声音沉静：“谢谢您。”

诺拉思索着艾克话里的意思，

当初艾克把她交给费比安时，也是这样的说辞。诺拉有些惊讶，难道雷古勒斯现在是艾克派给她的实习生？但她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呀。

只听见艾克又简单吩咐了几句流程事项，便对她们说：“好了，你们先下去熟悉业务流程吧。”

诺拉只好往前一步：“艾克女士，我还有件事情想跟您交流一下。”

艾克有点意外，她略显不耐地挑了挑眉，想了想对雷古勒斯说：“布莱克先生，那请您先下去吧。”

雷古勒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走过诺拉身旁时，他身上披着的墨绿长袍边缘冰凉地掠过她的手臂，但他依旧没有看她一眼。

办公室门自动开启，浮光一闪，他消失在外头的魔法升降梯前。

门刚一合上，诺拉便立刻压低声音追问：“艾克女士，我以为今天找我是为了谈晋升评估的事。”

“哦？”艾克一边翻开另一份文件，一边说着，仿佛全心全意地听诺拉讲话会要了她的命一样。

“古灵阁内部的晋升是按五年为一个周期评定的。你目前还不满周期。”

诺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当初您明明说过，只要我达成一百个稳定客户，就可以给我升级的呀。”

“那是当时的判断。”艾克的语气仍旧冷漠，“那时候并不预期短时间内会扩充人手。原计划是四五年内只保留你一人，但现在情况变了不是吗？布莱克加入，你们属于同一晋升周期，就要在同一时段内评估。”

诺拉知道现在像个小女孩一样跟她闹“可是你明明答应我的啊啊啊啊啊”，也没什么意义。她只能强忍不满：“可您不是说，他是负责重要客户维护的吗？”

“方向确实不同，但你们的级别是一样的。”艾克抬起眼来，终于看了她一眼，“所以要从你们两人中择优晋升。也就是说，你必须确保他在基础培训期内，具备和你站在同一条起跑线的能力。”

诺拉怔住，“可是……”

“好了。”诺拉话还没说完，艾克淡淡地打断了她，“时间就是金钱，”

她右手食指一抬，一声“咔哒”后，门再次自动打开。

外面升降门也随之敞开，

“佩雷斯，你已经浪费了我太多金钱。”

诺拉只能把未出口的怒火压进喉咙深处，任由艾克像驱赶跳蚤一样把她赶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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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拉一边思索，一边慢慢走下楼。其实她很快就想清了这件事的关键。对她而言，见到雷古勒斯未必是坏事。毕竟她的目标并不是升职，而是接近魂器。而且，她还比雷古勒斯多了一年的经验，就算和他较量，自己也不需要害怕。

走到一楼大厅，她一眼就看见了变化：自己柜台旁多出了一个柜台，雷古勒斯已经坐在那儿了。阳光从高窗洒下来，他正低头翻阅着一沓羊皮纸，神情专注。

诺拉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带着一种久违的轻松口吻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没有抬头。在离开艾克办公室之后，他连最基本的敷衍都懒得维持。

诺拉又叫了几声，对方依旧像没听见一样。

空气有些尴尬。诺拉只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呵呵，你今天刚来，先看看资料、熟悉环境也好，别急。”

雷古勒斯仍旧无动于衷，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诺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情绪有点奇怪。她并没有特别愤怒，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于是，她索性转身开始自己的工作。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在第二天改善。

早晨，诺拉像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到了位置上，却发现雷古勒斯已经坐在那里了。他一动不动地待在柜台后，就像昨天的场景被复制粘贴了一遍。没有眼神接触，也没有问候，仿佛他根本看不见她。

过了一段时间，妖精和巫师们陆续到岗了。

雷古勒斯步履匆匆地进入升降梯。从楼层指示来看，他去了三楼。那是妖精洛瑞达的办公室，他负责重要客户维护。

诺拉挑了挑眉。看来雷古勒斯打算走后门。也许他以为洛瑞达会把他直接调上三楼。的确，艾克和洛瑞达不太对付。但洛瑞达绝对不会为雷古勒斯说话。古灵阁的规矩摆在那里：所有客户顾问必须在大厅工作一段时间。这是妖精设立的传统，不是谁都能撼动的。

诺拉现在非常了解这些妖精，对他们来说，妖精的权威就是一切。

她在工作之余分了点神观察升降梯的情况。果然，不久之后，雷古勒斯回来了。

诺拉不了解雷古勒斯，在她为数不多和他接触的过程中，他一直带着这副有些阴郁的神情。

但此刻他阴得更厉害了，眼神游离不定，像是在思索什么。

诺拉心里暗暗幸灾乐祸：失败了吧？

好的，该自己过去收拾少年残破的心了。诺拉走到了雷古勒斯的面前，假装轻松地说道，“怎么样，昨天的观察有什么收获吗？要不我们今天正式开始？”

没想到他还是不理。

这一次，诺拉的耐心耗尽了：“怎么，刚刚没人满足你的心愿吗？”

雷古勒斯终于抬起头，眼神冰冷。

“要不要去找艾克说清楚？既然你这么不愿意跟着我工作，也不想做这份工作，你得表达得更直接一点。”诺拉说道。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他。他看着她的眼神显露了一丝厌恶。

诺拉没有退让，反而迎着他的视线，语调平稳：“我们去后面谈谈？”

出乎意料的，雷古勒斯点了头。鉴于他这两天恶劣的表现，诺拉忍不住为他的修养感到惊讶。

于是诺拉拎起果汁壶，领着他走进后方的客户会谈室。

她让他先坐下，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柠檬水放到他面前。

诺拉用一种亲切的语气开口道，“雷古勒斯，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觉得，有些事情说清楚比较好，特别是不要影响你的工作。你觉得呢？”

“并不觉得我们有什么误会。”雷古勒斯答得很快。

“那你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呢？”

“原因我们都心知肚明。”

雷古勒斯根本不碰面前那杯柠檬水。他正襟危坐地坐在扶手椅，目光并不直视诺拉，而是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妖精肖像画，表情有些不耐的样子。

诺拉无视他的态度：“不好意思，我确实不明白，你能解释一下吗？”

他顿了一下，冷冷开口：“我无意批评古灵阁的选人制度。如果我说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提到这一点。”

“所以你是对我的麻瓜出身有意见？”诺拉干脆挑明。

雷古勒斯微微一笑，嘴角带着讽意：“很高兴你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用‘有意见’来形容，好像太轻微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艾克，换一个人带你？”诺拉压抑住怒气。

这次雷古勒斯神色终于认真了些，“我尊重古灵阁的制度，但那不意味着我会接受每一项荒谬的安排。”他傲慢地仰着头，领带系得很紧，也许这就是“贵族”对自己的要求吧。不过诺拉很怕他哪天就这么把自己勒死了。

她冷笑了一声，“所以你不敢？怕被妖精踢出去？”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他。他站起身，眼中闪过明显的怒意，声音低冷：“说实话，让你这样的人跟我一起竞争，本身就是对我的侮辱。至于让你教导我？”他冷笑，“我从未听过比这更可笑的事。”

诺拉忍耐着听完他说这些可怕的东西。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把快从喉咙冒出来的一些刻薄的话咽了回去，“很好，那我不会费心了。”

“再好不过。”雷古勒斯甩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谈室。

诺拉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他走得很快，黑发飘动着，像极了另一个布莱克。诺拉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自己的果汁壶，重新走回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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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诺拉和费比安、瑞贝卡坐在对角巷的黄铜松子咖啡馆。

费比安点了一份红烩火龙肉，瑞贝卡吃的是炸羊排配红薯泥。而诺拉只要了份沙拉，她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薄如纸片的腌萝卜。最近发生的事让她有点没胃口。

特别是现在瑞贝卡又说起了雷古勒斯。讽刺雷古勒斯已经变成了餐桌上的胡椒，是他们每天佐餐的必备。

“我真是受够他那副用鼻孔看人的架势了，而且每天什么正经事都不干。”瑞贝卡冷笑道。

“这些纯血少爷，什么时候认真干过活？”费比安哼了一声，咬下一块火龙肉，火辣的味道似乎让他更有火气，“他们希望最好全世界都陪他们过家家。”

“你们看到了吗？”瑞贝卡继续，“他现在每天装模作样地观察别人，好像能自学成才似的。”

“鉴于他已经熟练掌握了皱眉，下一步可以就任魔法部部长了。”费比安讥讽地说。

诺拉没有插话，只是低头继续戳着那些可怜的萝卜。她心里其实很感激她的同事们，可她也忍不住为雷古勒斯担心。

她晋升失败后，同事们真诚地为她惋惜。看到雷古勒斯对她的态度，他们也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不满。

雷古勒斯拒绝接受诺拉的指导，便沉默寡言地坐在柜台后，默默观察其他人的工作流程。他偶尔也会提问，但大家都只是敷衍回应。有时候排队的人比较多，他们只会将巫师客户分流到诺拉的柜台，即便那些事务简单得足以让新人练手。诺拉能感觉到，雷古勒斯其实也想尝试，只是始终被隔在外面。

消灭完盘中是食物，瑞贝卡抿了一口饮料，忽然笑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正让他的那只小精灵喂饭呢？”

费比安一脸不屑地评价道，“Such a baby.”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

诺拉也只得尴尬地附和着笑了几声。

雷古勒斯的午饭从不在外解决。每天中午，克利切都会准时把餐盒送到他手中，然后他便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吃饭。第一次看到这灾难性的一幕，诺拉扶住门框差点没摔倒。

如果他们再坏一点，雷古勒斯这样真的会被霸凌到哭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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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到工位。中午的客户不多，办公室里仍旧回荡着他们的闲聊声，话题从报纸上的新闻扯到生活中的琐事。诺拉一边整理账目，一边时不时参与几句。只有雷古勒斯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他这个状态，有点让诺拉想起自己学生时代。

忽然，他站了起来。不知道这个熊孩子要干嘛，诺拉又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他拿起一本笔记，走向费比安。大厅安静下来。

诺拉注意到他下颌紧绷，脚步有些僵硬。他显然有些紧张。

“普威特先生，”雷古勒斯开口了，语气不能说非常谦卑，但比起他对待诺拉时的态度，肯定是礼貌多了，“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些整理，能否请您指教？”

费比安没什么表情地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说道，“当然可以。”

这让雷古勒斯似乎受到鼓舞，他接着说：“我希望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能更多地向您学习。很多东西我还不太明白……”

然而费比安并没有听他说完：“难道艾克不是安排你跟随佩雷斯小姐学习吗？”

诺拉听到费比安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有点紧张起来。

“我认为您能教我更多。”雷古勒斯坚持道。

“我不这么认为。”费比安的语气冷了下来，“既然艾克将你交给佩雷斯小姐指导，那你就该虚心接受，而不是不自量力地以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该学到‘更多’。”

雷古勒斯苍白的脸开始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