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旅居的经历，路忻淮与管悠聊得还算轻松。
路忻淮的情商的确很高，不管说什么都很轻松，管悠不由得感叹艺人的确不容易。
两个人的眼里满是对这次交流的放松和享受。
管悠平时很少和除了板栗和柏凌外的人说什么，此刻能够和与自己并不相熟的人沟通一些事情，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变相的享受。
聚会并没有持续很久，路忻淮的经纪人便给路忻淮打了电话，要他抓紧时间回片场。简涟见事情已经促成，且路忻淮也确实没有让管悠说出什么不好的评价，也跟着表明自己还有别的事情，想要散了。
看着两个人分别上了两辆车，管悠僵硬了一晚上的嘴角终于松了下来。
“……你没告诉我，他们会把男主角卖给别人。”
管悠的语气里难免有些怪罪的意思，板栗也有些对不住他，咬着下唇沉默片刻。
“我也没办法……”
知道她也没办法，就是自己也没有办法，所以管悠没有去怪罪板栗，而是静静地消化自己的情绪，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我帮你叫个出租车吧。”
“那你呢？”
板栗有些担心地看着喝了点酒的管悠。
席间，路忻淮为了表达谢意给管悠敬酒，管悠原本想用不喝酒推脱过去，可简涟正看着，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只好接过他的酒杯喝下酒。
管悠酒量很浅，根本不能喝多少，所以此刻，不免有些担心他的情况。
“我有人来接，你不用担心了。我先走了。”
管悠沿着繁华的大街朝家的方向走，他出了饭店的门才找到时间给柏凌发信息，此时他有目的地，可脚下步伐凌乱，却像是没有目的地一样虚浮。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目的地，但至少来说，今天的目的是达成了的。
把自己的小说卖出去，这个浅显的目的显而易见地达成了。
长叹一口气，看着吐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化成了白烟。
他需要一点尼古丁，他认为，于是从便利店里买了一包，站在街边枯黄了的法桐树下，吐出的烟雾宛如他叹出的灵魂。
自己的书卖出去，他本该高兴，可他并不高兴。
也许，不高兴的地方，是自己的作品从还没有形成剧本的阶段，就已经被资本介入了吧。
想想路忻淮的脸……
他冷冷地笑了，也许是苦笑，也许是冷笑，总之他笑得无奈。
车笛声在他面前滴滴了一下，管悠突然惊醒，连忙掐灭了烟头丢进了垃圾箱里，坐进了车里。
车内的灯昏黄，柏凌看着管悠的脸，不由自主地先咽了一下口水。
他的脸因为醉意有些红，但并非是鲜艳的红，而是淡淡的粉。眼皮耷拉着，像是冬日里，在开着空调的火车里，快要睡着却要强打精神的疲惫旅人一样。
淡淡的酒香味和明显的烟味，是他惯用的那款会有薄荷香的烟。
他身上带着寒气，坐进车里时，那寒气扑到了只穿着单薄卫衣的柏凌身上。
“不顺利吗？”
上下扫了一眼，柏凌下意识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管悠反而讶异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挺顺利的啊……就是……我有点……”
管悠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此时的心情。
“可能看到余额的数字变多时，我才会真正的快乐吧。”
没有人跟名利过不去。
管悠安慰自己。
贩卖文字为生的人，也许是作家的另一种本质吧。
“今天遇到了一个流量明星，路忻淮你知道吗？”
路忻淮……
柏凌犹豫了一下，似乎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摇了摇头。
“如果看脸的话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人。”
“最近在年轻女孩里很有吸引力的演员……”管悠将手机里的图片展示给柏凌，“他。”
车稳稳在红灯前停稳，柏凌侧头看了一眼。
“有点熟悉……”
“可能是在网上见过吧。”
管悠并不在意那些，“你看照片也多，看到过也正常。”
柏凌顺着管悠的手机划拉了两下，瞬间发现了一些端倪。
“路忻淮是……安兴人吗？”
管悠点点头，“对，他是安兴人。我前几年也在安兴旅居过一段时间，所以跟他聊了一会儿。他当时在安兴一中上学。”
安兴一中……
柏凌踩油门的脚都用力了三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等车开过了十字路口，管悠才跟着悠悠开口。
“我记得安兴一中和安兴一高挨得很近……我当时就住在那附近，记得之前还有点乱呢。”
车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行驶着，过了晚高峰，车速提高一些，柏凌听着管悠带着醉意的碎碎念，仿佛被谁轻轻捏住了心脏一样。
轻轻地，不至于让他感受到濒死的威胁，但的确会让他有些不舒服。
“……我记得那一块也有一家这样的便利店，我还是在那家店里第一次买了这个烟呢。”
“那时候，我记得安兴一高那一块儿还挺乱的，因为初中生和高中生都有，社会青年也聚集在一起呢。不过没过多久，那一块儿就被整治了吧。”
柏凌沉默了一会儿，不自觉地抬眼看了车内后视镜。
后视镜映着管悠眼角的余红，他脸上的粉色并没有消下很多，身上香烟的味道则变成了淡淡的薄荷味儿了。
虽然仍然可以闻到焦油的味道。
柏凌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了。
“你记得我是安兴人啊……”
“嗯，记得，你签合同时拿来的身份证上，就写着你的家庭住址。”
管悠回答得清晰，柏凌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我上学的时候，那边的确有点乱。不过只要不去招惹，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听说后面整改了……”
柏凌的声音很轻，管悠抿了一下唇角。
“柏晨是在学校跳楼的，对吧……”
话题来得太突然，管悠敏锐地察觉到柏凌的呼吸声突然停滞了一下。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和彼此对视，任由这件事情随着时间消散。
可在密闭的空间里，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环境之中，这个事情就像是危险气体一样。
只要有一点点火花的苗头，就会点燃整个空间。
“……对。安兴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