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场外。
“什么情况！”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试炼提前结束了啊，差一点我就拿到珠子了。”
“就你会放屁，还差一点，再多给你两个时辰你也拿不到。”
“你不也没拿到，有什么脸来嘲笑我！”
云朝席地而坐，胸腹一阵一阵的痛感传来，方才小葵把他打得不轻，内脏都差点被震碎了。
徐半溪挨着他坐下：“真是叫本少爷好找，你怎么受伤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投机取巧被发现了，在楚道长手里吃了些苦头。”
“哈哈哈哈哈。”徐半溪哈哈大笑两声，旁人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纷纷从他俩身边走开。
“我就说让你跟我出去吧，留在那准没好事儿。”
他凑近云朝低声问道：“他没把珠子给你收了吧，那你岂不是白干了？”
“没有。”云朝不着痕迹地躲开，这人怎么回事，半点分寸都不讲。
“你说，试炼到底为什么提前结束了啊？”
“楚道长不是说了吗，出了些意外。”
“什么意外？”
云朝不欲与他废话：“你不是和他认识吗，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就好了，我一直和你在山洞里，我怎么会知道。”
穆成雪手里拿着银华镜，也不知道秘境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梁秋将穆成雪喊到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法器：“真的不用通知掌门吗？清玄长老一人……”
穆成雪摇摇头：“师尊说他自会处理。”
招新试炼提前结束一事可小可大，按理说应该禀报掌门，但既然是楚长老发话，许梁秋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了。
“先带他们去疗伤吧。”
参加试炼的人或多或少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桐影峰有的医师早已就位，云朝身上的伤不重，被喂了两口苦药就没人管他了。
万重山没有那么多卧房，他们这些人统一被安排在山下的客栈里。当然，是万重山掏的银子。
云朝摸摸鼻子，心想要不要想办法混进东浮山看看，想了想又道算了，他也跟着下山吧。
临走前，云朝又看了一眼穆成雪。
从方才开始师兄的视线就一直在手里的银华镜上，底下这般吵闹都没能让他分神。
参与这次试炼人数是有登记的，记录在册的一共是一百七十一人。现在场上的，只有一百七十个。
在离开秘境之前，所有人都在出口处集结过一次，而在楚师兄来山洞找他的时候也说了，他和徐半溪是最后两个。
在确定所有人已经到达出口之后，许梁秋才带他们离开秘境。
他早在出口处就已经留意了，少了一个人。
想来扰乱东浮山秘境的人，就是那人了。
招新试炼审核森严，就连他都经过了三重审查才被允许进入试炼场。若不是师兄在，他甚至只能用云家已经“死去”的长子的身份入场，假冒身份这事成功的几率基本为零。
能在层层检核中混入试炼场，还敢挑衅清玄长老，云朝脑海里浮现出那张阴鸷的面孔。
会是盛无帆吗？
招新试炼场地混入九境尊主，这么大的隐患，怪不得这么着急结束试炼。
东浮山，山谷。
九尾天狐几乎和白雪融为一体，楚流云半倚在狐尾边上，冷冰冰道：“我让你来万重山，可没说让你给我搅浑试炼场。”
“搅浑试炼场的可不是我，那几人为了抢珠子大打出手，我不过出手教训教训罢了。”对面的人一掀衣袍，随意在雪地中坐下，嗓音里满是不在乎，“与其在这里审我，不如担心你的好徒弟，敢在试炼场对同门下手，胆子可真够大的。”
楚流云眼神一凛，胸腔中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他三步并作两步，抬脚狠踹在盛无帆胸口。
盛无帆任他打骂，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病态：“哥，这副身子可经不起你踹。”
他这次占用的这幅身躯，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楚流云收回脚，骂道：“混账！”
“哥，你肯写信见我，我很高兴。”
盛无帆在九境接到信时几乎以为是自己走火入魔了，自他加入九境，这是楚流云第一次主动要见他。
楚流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然很不想见你，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知会你一声。”
“白乘或许还活着。”
楚流云扶着小白坐下：“我这次下山，捡到了你哥的徒弟。”
“我哥？”
“对，你那蠢哥哥，李白乘。”
盛无帆苦笑一声：“你是不是又让人给骗了，李白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冒出来一个徒弟呢？”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哥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有徒弟呢？这些年有不少人想混入万重山，你要小心些。”
“我敢肯定，他真是白乘徒弟。”他一手捏着盛无帆的胳膊，“我……我是在江宁城外的破庙里见到他的，当时我喝的烂醉，那孩子照顾了我一夜。
我们同行一路，他说他是出来找师父的，我当时没多想，只是觉得好玩，后来……后来楚江同我说，他要找的师父叫盛柏，真名李白乘。”
“那天晚上我去找了那孩子，他同我说了许多他师父的事情。他，他会许多当初白乘自创的阵法，他还有白乘的符筆，就是当年白乘用的那支。”他越说越激动，眼神甚至有些痴狂，“我觉得，白乘还活着。”
盛无帆与他相对而坐，他和李白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李白乘是死是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双子之间有一种很特殊的联系，从出生那天起他就能清楚地感受到李白乘的气息。如果白乘还活着，他不可能找不到他。
他比谁都清楚他哥早就不在了。甚至连那个人存在的痕迹也慢慢消失在了尘世间，记得他的人从一百个变成十个，又从十个变成一个。
等他们都走了，没人会记得人间曾经来过一个叫李白乘的人。
“哥，白乘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江宁、九境、泰山，地下人间，我们翻了个遍，没有发现一丝白乘的踪迹。”
他们永远找不到白乘了。
“我好不容易才接受这个事实，你也要学着明白。”
“他早就不在了。”
“那云朝怎么解释。”楚流云勒紧了怀里的小狐狸，将脸埋进小白柔软的毛发里。
“我会找出他欺骗你的证据。”
盛无帆试探着靠近，随后将他轻轻揽在怀里，他拍着楚流云的背为他疏导四散的灵力：“哥，你知道的，你比我更清楚。”
楚流云抖着身子，心脏抓疼抓疼地，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弟子内院。
楚江枕着手臂躺在屋檐赏月，手边放着一壶只喝了两口的清酒，他喃喃自语：“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师尊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急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很快就能解决。”
楚江起身坐起，楚流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屋顶上，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酒壶，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
他仰头饮尽壶中最后一口酒，空坛子从屋檐上滚落，瞧见楚江身旁的清酒，晃了晃不甚清明的脑子，跌跌撞撞走到楚江身边，伸手就要夺。
“师尊！”
楚江伸手接他，差点被楚流云从屋檐上撞下去。
“嘿嘿。”楚流云痴痴一笑。逆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他伸手捏了捏楚江的俊脸，小声哼哼，“什么时候，都比我还高了……当初捡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那么点大呢。”
“十五年……过得真快啊。”
楚流云喝酒上脸，几杯下肚就跟醉了一样，其实他酒量不差，没有几坛烈酒休想将他灌醉。
今日倒真像是醉了。
楚江被他扯着脸，口齿不清地说：“师尊，您醉了。”
“我没醉！”
楚江懒得和醉鬼计较，一把将楚流云拦腰抱起，嘴上糊弄他：“是是是，您没醉。”
楚流云靠在他胸膛上，隔着衣裳，他能清楚地听见楚江胸腔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让人无法忽略。
“楚江。”楚流云唤他，“我捡到你那天，月亮也像今日这般圆。”
楚江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弯月，心道果真醉的不轻，
想起初遇楚流云那天，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记得，师尊差点把我打死了。”
“你不学好……小贼，我合该教训你。”
“是是是。”楚江一脚踹开正殿的大门，轻手轻脚将楚流云放在床榻上，“师尊教训的是。”
楚江任劳任怨，先替他脱下布履，楚流云抬手配合他的动作，任由楚江褪下他被酒气沾染的外袍。
“成雪呢？”
“在失雾阁商议明日收徒的事。”
“他……他倒是比我这个掌院长老还忙。”
“哈哈，”楚江没憋住乐，他道，“他不忙，您哪来的时间游山玩水喝酒作乐？”
“嗯？”楚流云用那双沾满水雾的桃花眼看他，“你说什么？”
不知道他是装没听见还是真没听见，楚江替他盖上薄被，大手捂住他的双眼：“我说，时候不早了，师尊还是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参加收徒大典。”
楚流云不依，他双手握住楚江微凉的大手在脸上蹭了蹭：“你……陪我睡。”
楚江低垂着眉眼，眼睫倒影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轻轻把手抽出来，放出小葵留在楚流云枕侧：“我就在外间守着，师尊尽管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