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疾驰,杨乐微甚至并不只是为了摆脱身后的齐之川,人有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来的倔脾气,不仅仅是针对谁。
他只是把这场“逃亡”,当成了一种对自由的缅怀。
齐之川也在憋着一口气。
“你开慢点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负责?”江逐喊道,手搭在齐之川的肩膀上,担忧道。
他这话说完,江逐手中的电话里,一句十分不讲究的谩骂脱口而出。
“我靠齐之川你特么慢点,我对象在你车上呢,把你那臭脾气给我憋回去,你是不是喝大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林亭一如既往地不把自己有素质的一面展现出来,人还在另一座城市参加研究会,这边江逐一个电话打过来,他还以为要纪念两个人重逢的纪念日呢。
结果接通电话一听江逐两个人的对话,险些火冒三丈直接烧到齐之川脑袋上,把人戳了个口赶快让那大气球泄出来点氮气。
江逐和齐之川没有他和这人熟,大学的时候一个圈子的人,他比认识同一个学校的杨乐微还早认识齐之川,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之前录节目的时候。
一场声优综艺,林亭作为评委,齐之川则是后来得了冠军的选手之一,他们小组就是林亭负责的,如果要好好捋捋两个人的关系,只怕齐之川还得叫林亭一声林老师。
但是这学生从来不听话,节目里也是,生活里面更是。
林亭骂了一半,电话里面嗡嗡一阵轰鸣,紧接着,剧烈的撞击声又传过来,齐之川似乎要说话,喊了一声什么,电话的盲音就久久停留在了林亭的疑惑声中。
“齐之川?齐之川?”
一句脏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江逐!靠。”
“要是真出事儿了我非得在手术台上弄死你。”
林亭说着,站在卫生间的洗漱台前冲了冲手。
“林亭,你怎么样了?”
林亭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
他无奈摇摇头:“江逐好像出事儿了,今天的会帮我请个假,我回头和师父说一声,我先走了。”
“江逐出事儿了?在哪儿?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郑振和江逐也是同班同学,说起来当年还是江逐救了郑振,才没有让他死在那年的压力之下。
“诶...等下。”
“你和杨乐微是不是也是同学?”
郑振蹙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名字的来源,随后抬起头,说道:“你不说我还真有点儿忘了这个人了,应该是江逐他们班的,后来还因为什么心理疾病休学过一段时间,不过成绩非常好,现在在干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林亭一听,抬手抓住郑振的肩膀,严肃道:“郑振,你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你觉得像杨乐微这样的人,会得什么样的病?”
“嗯...”
郑振见他有些急,呲牙想了会儿,说道:“他当时好像和谁关系都不错,我们班级还有几个小姑娘挺喜欢他,但是要是说关系特别好,好像真没见他和什么人一起走过,就是那种......”
“边界感特别强的小孩儿,不过一般不影响学习的话,我们当班主任的,都不会过多去问。”
“毕竟性格的产生,和家庭环境啊,或者是天生的一些行为的养成都抛不开。”
这话是非常客观的反应说明的,但林亭的瞬间,醍醐灌顶。
他抬手拍了拍郑振的肩膀:“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啊,你记得帮个忙。”
他这话说完,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懵的郑振,和伴着冲水的声音走进卫生间的另一个男人,与林亭擦肩而过,蓦地被撞了一下,对上郑振的眼睛。
“诶,我刚才好像听见谁说要走?什么东西过去了?”
“......”
“林亭。”
纪雲“啊”了一声,打开一个洗手间的门,脚步顿住了。
“你刚才说谁要走?”
郑振:“...林亭。”
“我靠这小子从小到大翘课,长大翘班,工作翘会啊,太嚣张了我靠。”
纪雲和林亭初中的时候就是好哥们了,两个人高中又是同班同学,大学之后还在一个城市,碰巧这次研讨会和三个人的专业有重合,就都作为各自的代表来参加了。
结果权重大佬还坐在外面呢,一回头,学术课题的核心人物饭还没吃就走了。
搞什么?
“他知不知道这次会是为了他聚齐的!回避依恋型人格和分裂型人格在社会领域的可控与否,是否可以通过AI进行干扰,做临床实验,不是一直都是他研究的中心吗?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能他妈这么不尊重人!知不知道那些教授走之后就有别的事儿!”
纪雲唠唠叨叨越说越生气,郑振呢听着他的苦楚,就像是一只不能接受情感电波的卡皮巴拉。
对牛弹琴,弹了半天,才想起来对面是牛。
“所以出什么事儿了?”
“好像是江逐出车祸了。”
......
纪雲缓缓捂住嘴,从洗手间倒退了几步走出来。
“完了,那可真是天大的事儿了。”
晚风俨然有些冻人了,杨乐微头盔也没带,为了避免人多的地方被拦下来,只好兜着圈子拐到小路上去,这样也方便他等会儿和齐之川好好谈谈。
毕竟身份证和护照补办还需要时间,他的机票要是改签,就真是要了大命了。
全部积蓄转出去之后,他在国内,和净身出户没什么区别。
正想着这些有些发神,以至于骑着摩托的时候,他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前面还有小孩子。
那孩子好像是被人丢到了马路上,大冬天的穿着一身单衣,头发乱糟糟的。
杨乐微远远看过去,正好和一辆车对流,偏生那车再往旁边拐的话,夜色这么深,说不定看不到那个站在马路中间一动都不敢动的孩子。
那是条人命啊。
于是危难之际,他没想到逆行,也没有再去想什么出国啊机票啊。
杨乐微掐住油门,试探性的将半个身子伸出去,风驰电掣之间,伸手搂住了小男孩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细节,另一只手捂住了小孩儿的眼睛。
将身飞出去的瞬间,极速冲过来的车撞在了机车身上,杨乐微感觉自己被抛起又落下,但是手中的孩子已经被推到了安全的地方,只要跑的快一点儿,就不会被车的零件砸到。
痛觉会短暂的被救命的神经麻痹。
杨乐微的视线微微有些模糊,手指止不住的抽搐,似乎有什么人停下车向他跑过来。
如果有的话。
应该是齐之川吧。
他想着,闭上了眼睛。
但他不能死。
“滴答...滴答...”
是钟表的声音。
“滴——滴——滴——”
除颤机的声音。
“快点儿,止血钳!”
【检测到记忆已全部移植,宿主杨乐微即将苏醒,倒计时。】
【三,二...】
杨乐微睁开眼睛,缓了一下神。
他转头看了眼齐之川,又看到另一边僵持着的侯丰元,犹豫了一秒钟,便抬手抓住了侯丰元。
“我想起来了。”
沉默被这话打断,不仅限于现在的沉默,不仅限于这一句话。
“你...想起来了什么?”
齐之川的目光落在杨乐微抓着侯丰元的手上,也许是这个举动,比侯丰元之前说的话更过分的刺激到了他,他的语速也更快了些。
“你想起来了多少?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杨乐微看着他的眼睛,几秒种后,睫毛搭在眼睑,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做决定。
过了会儿,他转头看向侯丰元,嘴角扯起一个微笑道:“我跟你走。”
侯丰元似乎也没有想到剧情怎么会进展到这一步,有些受宠若惊,本来还有十足底气和齐之川对峙,结果对上杨乐微视线的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被主人飞盘哄的开心,摇着尾巴的小狗。
“你...”
“我说我跟你走,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不想带着我。”
杨乐微的语气泰然自若,轻飘飘说完,拉着手足无措的侯丰元,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剩下齐之川在空无一人的后台休息室,不明所以僵硬地转身,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
“哇哦,好一场大戏。”
“这人都走了,还黑灯瞎火的呢?”
......
齐之川看着从一堆道具里面起身直腰的赵昭:“你怎么在这儿?”
“我的天啊,你看看看看看你这表情,好像要杀了我,真吓人。”赵昭叉着腰走过来,没想到说了半天,齐之川愣是一句话都没接,甚至都没有怼她。
完蛋了。
“我说啊,船哥,里面的误会,你得去解释清楚。看他这样子,估计是真的想起来了。”
齐之川这回倒是回应了,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不挺好的吗?你以前对他那么好,我再劝一劝,不就回来了?”
可是齐之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想起来了,就不会回来了,他做出的选择,即便是换一个时间,也不会改变的。”
“他从来不管我要什么,而我又不知道怎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