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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瑞雪兆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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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掩膝,寸步难行。他们居然在客栈住了近十日,萧芜用铁锹帮着老板娘一同清铲门前的雪。

付决也跟着帮忙,留了护送她进京的军士们在房内守着金铤。

“瑞雪兆丰年。”

清雪的队伍中浑然亮出宾客的声音。

老板娘累得满头大汗,她用宽袖擦拭连上班的汗珠,接着将面前的雪铲到旁边堆起半人高的雪山上。

“瑞雪?我看是雪灾!”

“我到建州十年,从未见过雪下得这般厚,别说什么城门外了,连我这客栈外都甭想出去!”

“大雪多饿殍,路有冻死骨。一路上啊!不知又要冻死饿死多少人了!”

建州是北地,年年落雪,但像今岁厚五尺,百年不遇,恐来年会闹饥荒。

“听我的多屯粮食。”

有一宾客好意提醒。

“仁兄说得极是。每逢大雪后必有饥荒。”

“屯粮?老百姓哪有粮食可屯?不到了某些人的粮仓里去了!再不济充了军粮!能轮得着咱们屯?”

外乡客苦笑了两声,“建州人心直口快,啥话都敢说啊!”

“有何不敢?天高皇帝远,那些个大官皇家的哪能听见咱们说话。”

“说的也是。要是能听见底下人的声音,何至于年年叫嚷着国库空虚。”

萧芜听得心里发酸,如今的百姓皆是笑着诉说心里的苦。

付决紧握住铁锹的长柄,为了能更快离开建州,更加卖力的铲雪。

约莫一个时辰,皑皑白雪中出现几抹红色的身影,瞧着手里的金锣,扯着嗓子大喊。

城门即将开启,每家每户限五日内清扫积雪,如有逾期者杖六十。

老板娘一听此话,吓得脸煞白。

“客官们发发善心,住宿的钱我不收你们了,只要大家辛苦辛苦,我给大伙儿烹鹿汤。”

五尺后的积雪限五日内清除,莫不是再说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一连两日下了场大雨,雪结成冰冻,路面走起来能滑一里地。

结结实实,难敲碎还不易铲。

几抹红色的身影又出现了,敲锣宣告。

明日城门开,圣上金驾动身,限每家每户一日内清除冰雪,逾期者杀无赦。

老板娘瘫坐在地,“客官们行行好,每人再送十两银钱。”

原先大雪里看不见百姓的身影,如今街上人挤人,好似整个建州的城民都聚在了大街上。

有工具的用工具,没工具的拿拳头砸也要砸碎了地上是冰块。

街上饿死的、累死的、冻死的有好些人,被嫌碍事地给抬到了墙边。故不能收尸,只能埋头苦干,谁都不想死。

萧芜和付决一直于人群中帮忙,手上磨出了几个血疱,皮被掀开露出了通红的血肉和骨头。

像他们一样遭遇的人不在少数,血滴在雪上,恰如盛开的梅花。

从白天到黑夜,五尺厚的大雪顷刻间消失殆尽,街面恢复如常,大雪也像从未来过一样的不留痕迹。

没日没夜的铲雪除冰,城民们的命是保住了,陛下出也扫除了障碍,当官的又多了件立功的大事。

可谓是一举三得。

客栈办起答谢宴。

小院的中央架着一四方铜鼎,底下松柴烧着,鼎中滚滚沸水煮着一头雄鹿,厨子拿刀在砧板上切着葱段,撒一把花椒,铁锅上火苗窜起恨有一丈高,众人为之喝彩。

颠勺起锅,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炝爆腰花出炉了。

店小二将菜盘端到院里几张木桌拼起的长桌上。又一小厮怀里抱了两陶坛酒,用黄泥封存着。

老板娘为了感谢宾客卖力地帮她铲雪,实实在在下了血本。她穿着一身狐狸袄,盼着京城时兴的牡丹髻,鬓边别了一朵红芍药。

她扭着胯摆着手,兴致勃勃地从里间走出来,身后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梨木箱子,箱子上画了福寿安康的桃纹式样的彩漆画。

两小厮将木箱子置于最前边的木桌上,转头去帮其他人添柴加火。

三个厨子炒菜,两个厨娘蒸糕点,还有一个负责熬鹿汤。香气萦绕整座客栈。

付决一直坐在萧芜身边不说话,眼里四处张望着,观察周围的动静。

他指指萧芜前臂,萧芜沉浸在老板娘的笑话中,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就回过头望着付决。

“怎么了?”

“你不觉得反常吗?”

“有吗?”

萧芜觉得大家伙帮助老板娘铲除了积雪,老板娘请客吃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毕竟他们的出手救了老板娘一命。

“鹿肉难寻,价值千金。请吃鹿肉还送银钱。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付决低头和萧芜小声嘀咕。

老板娘朝付决瞄了眼,嗓音洪亮:“别说耳边小话了,我家祖传的人参鹿茸血酒,公子待会多喝几杯。今夜保准和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宾客旋即起哄大笑,推搡着付决和萧芜的肩膀,将她二人撞到一块去,萧芜一个猝不及防的踉跄直接跌进付决怀里。

付决眼疾手快,一把搂住萧芜,这才没有摔倒。

“血酒还没喝呢!二人就着急了。”

老板娘用血红的丝帕捂嘴偷笑,几个性子敞亮的宾客瞬间就听懂了老板娘的打趣,跟着一起玩闹,“郎君血气方刚,一看啊,就不用喝老板娘的人参鹿茸血酒!不如这酒分给我们享用尽了,才叫不暴殄天物!”

“今夜保准叫你们喝个够!就是喝了我的酒,可不允许进错我的闺房。”

“那老板娘可得锁好了门。”

看着好不害臊的宾客们,老板娘玩笑着,“连你们一块锁进去!”

付决喝萧芜都没理会他们的话。付决覆在萧芜耳边说道:“我回房检查金铤。”

萧芜点头会意。

见付决转身离开,老板娘叫住他,“公子去哪?我这一大桌的好酒好菜都还没上齐呢!不尝尝先?”

“小二开酒!”老板娘严色命令店小二,转瞬又眉目含笑,盯着健硕的黑色身影,道:“这两坛人参鹿茸血酒是我爷爷在世时精酿,他曾随商队走南闯北,一路行至东国鹿乡,那里的城主传授他精酿鹿血酒的本事,满建州可找不出第二家比它还醇香劲烈的酒。”

萧芜替付决找补,“我夫君他白日里铲雪时染了风寒,身子不适,先回房休息,就不扫老板娘的雅兴了。”

“既然染了风寒,不正好喝点人参鹿茸血酒热热身?”

“他体寒身虚,恐虚不受补,多谢老板娘好意。我代他多喝两杯便是。”萧芜故作心疼,眉头紧皱假意搀扶付决。

付决识趣地走路晃晃悠悠,压低嗓子,气若游丝,仿若一息便要去了似的,“多谢老板娘美意,叫我娘子多替我喝两杯罢!”

谁占谁便宜?

成他娘子了。

“娘子?”老板娘不可置信吗,她不过玩笑话,竟然是真事,她干笑两声,“我看你们住客栈半月里未同室啊?”

“老板娘有所不知,我夜里睡觉鼾声如雷,我娘子她身怀有孕本就辛苦,白日里帮老板娘铲雪,夜里再不能安寝,是我身为丈夫的失职。”

萧芜嘴角渐渐咧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好荒唐,付决越编越扯......

“你确实失职!妻子身怀有孕怎么还能让她铲雪呢!还铲得那般卖力!比我男儿郎都有劲!”

嗬嗬......

夸我呢?还有夸我呢?

她比男儿郎有劲?

“我虽是有孕在身实在不忍心看夫君辛劳,也想替他出份力!怪我,都怪我一意孤行,夫君怎么都劝不住!”

说罢,萧芜眼泪流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付决,双手挽着他臂膀趁机狠狠掐了一下。

付决咧嘴忍痛。

“叫你胡编乱造。”

萧芜咬牙切齿。

为了金铤,暂且原谅付决给她胡诌身份。

“付决,我扶你回房休息。”

二人就在众人眼皮子地下溜走了。

正好,萧芜也不想吃这顿饭,万一酒喝多了耽误明日进城。

好不容易等到城门开,她可不想再多留建州一日。

不把金铤亲手送到大理寺的魏明手里,她寝食难安。

客栈里厅空无一人,桌椅板凳都搬到了院外,大堂显得空荡荡。

萧芜回头看身后没人跟着,迅速撒开付决,“少占我便宜。”

“你有家室,我可没有。”付决双臂环抱,“咱俩到底谁占谁?”

“我占便宜我占便宜!白得一个仪表堂堂的夫君。”

付决没想到萧芜应下得干脆,他瞪着双眼惊看萧芜。

萧芜淡定微张唇瓣:“收起你惊讶的双眼,赶紧上楼看看我们的金铤还在不在。”

二人两步并作一步迈上木梯,走到长廊里头的客房再转角走约莫七步路就到了他们所住的客房了。

几箱金铤自入住第一日便存放在名叫“神鹭阁”的客房中,由六个军士寸步不离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叩门三声,萧芜和付决顺利进入房中,警觉闩门。

军士围在木案边,将装有金铤的箱子打开盖供萧芜和付决过目,确定没有被动过手脚,萧芜关上木箱。

付决感到惴惴不安,他总觉得老板娘心怀鬼胎,指不定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今夜宴会恐有蹊跷。必须趁机将木箱转移出去。”

“爷爷精酿的人参鹿茸血酒就这般轻易拿出来给宾客宴饮?古话说商人重利,哪会好心相赠。”

细细想来,萧芜赞同付决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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