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藏不住

繁体版 简体版
偷偷藏不住 > 见春山 > 第67章 造化弄人

第67章 造化弄人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月桂宫,贵妃寝殿。

素纱幔,死气沉沉。

宫婢正在为贵妃娘娘的沐浴做万全的准备,奴婢紫儿特意为主子端来一件牡丹红的浴袍。

付清瑶余光瞄到红衣,脸色大变,凶狠地吼了紫儿两句:“拿走!”

“月桂宫不许出现红色的东西!”

“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本想邀功,结果触碰贵妃娘娘逆鳞,吓得紫儿手一软,木盘“哐当”砸在地砖上,那件鲜红的衣衫轻柔地落在付清瑶脚边。

紫儿眼疾手快地将衣服拢成一团藏在裙摆下。

祁帝掀开白纱帘子,悠悠走进来,笑了笑,说道:“衣服是朕让紫儿端来给你的,爱妃要撒气就拿朕撒气罢!”

付清瑶脸色骤变,从怒不可遏转变成冷漠疏离。她扯扯嘴角,一抹毫无喜意的笑容现于喜鹊报喜的铜镜中,手拂过鬓边的白发,试图将它掩藏在发髻。

祁帝伸手。奴婢紫儿将一团红艳的牡丹裙送到祁帝手上。

抚须笑笑,祁帝望着铜镜里的付清瑶,虽不再是花信之年,却还算貌美,容颜未衰。

他抖开薄纱红裙,为付清瑶披在肩上:“爱妃穿红色好看。朕最喜爱你穿红色。”

付清瑶笑容僵在脸上,唇角微微抽动。她握住祁帝的手拂开戴在她香肩上的红裙,缓缓从圆凳上起身,转过脸看祁帝,故作哀思,道:“陛下明知臣妾害怕红色,陛下还叫臣妾穿红衣。”

艳红纱裙飘到白玉地砖上,格外醒目。

“朕已经处死了伤害咱们珐儿的凶手,爱妃难道还不高兴吗?”

“人死不能复生。珐儿的血沾在臣妾手上,哪怕过了数十年也不能被洗净。”

付清瑶自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回想起二皇子身上的鲜血沾染在她双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她未语泪先落下,楚楚可怜地,融化了祁帝的心。

“陛下,臣妾没有孩子了!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祁帝怜惜地将昭贵妃揽在怀里,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他咽下清泪:“爱妃莫伤心,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可千儿和珐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付清瑶靠在祁帝的胸膛哗哗落泪,泪水浸湿衣襟,“可怜我的千儿和珐儿命苦,没能长大成人,做他父皇最骄傲的皇子。”

“官金案恐牵涉元焜,等官金案了结,朕从宗亲里物色个出挑的孩子过继给爱妃,届时将爱妃封为皇后,继子立为太子。”

祁帝宠爱地望着付清瑶,询问她的意见。

“爱妃可好?”

付清瑶眼见太子无望复位,便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还缓缓落了滴残泪。

见哄好了付清瑶,祁帝甚是满意,知她心有芥蒂,也不提牡丹红纱裙的事情了,牵着她的手坐到轿辇,往千泉宫去。

受祁帝的皇命,谢修行将废太子元焜单独关押在大理寺的密牢里。

被欲被赐死,因他牵涉太多案子,暂且留了一条命。

萧芜终于得到机会亲自审问废太子元焜,走了重重密道,萧芜扭动太极机关进入密室之门,到了阴冷潮湿的密牢里。

与初入时不同,萧芜已经不再惧怕那些刑具,反之,她更想石龛上这些可怕的毒虫铁鞭能在元焜身上都施行一遍,让她尊贵的三皇子殿下能尝尝被人折磨的滋味。

太子白衣束发坐在木板上,手掐腕搭在双膝上,一盏黯淡的烛台将黑漆漆不能见光的牢房照得昏暗。

他一朝落魄得沦为阶下囚,却依然摆着太子殿下的姿态。见萧芜进来,睨了眼,偏过头去。

“我一个字不会透露给你!你休想撬开我的嘴!”

萧芜冷笑。

狱卒搬来太师椅,她顺势坐下。

到底跟在谢修行身边耳濡目染,自己竟也学起他的做派。

“三皇子殿下金尊玉贵。话臣下替你说。”

萧芜漫不经心地靠在太师椅上,她努努嘴,眼瞳溜转。

“从哪说起呢?”

“东宫宴?”

萧芜眉眼清朗,将目光从石壁滴答滴答落下的水珠转移到三皇子元焜身上,询问他:“殿下以为如何?”

元焜知道萧芜为了她弟弟和母亲的死纠缠他不放,借着审理官金的案子报她自己的私仇。

元焜阴鸷冷漠地眼神直击萧芜灵魂,嘴角的笑容得意轻蔑,看得萧芜实在刺眼!

“萧琰不听话——就该死!”

萧芜气得唇角发抖,水袖之下是紧紧攥住的拳头。

内心怒火升起数十丈,面上依然云淡风轻。

她不如谢修行沉稳,亦不如谢修行手段狠。

萧芜只敢吓唬吓唬他。

狱卒将一玄漆器皿放到阴湿的木案上,透过四周密密麻麻的小孔可以看到时不时会有里头的小东西朝孔里探出触须。

听着你的窸窸窣窣的动静,萧芜心里直打怵,即便玉颈绷得笔直,匀快起伏的心跳还是出卖了她。

鱼州江上野莉将那夜她所见所闻都告诉了萧芜,萧芜知晓阿琰的死因,不过就是想向元焜讨个说由。

又怕他真出了好歹。萧芜招招手示意站在一旁的狱卒凑过身来,待狱卒凑近,萧芜掌心挡住唇角,另一手指尖悄悄地指着那装虫子的器皿,轻声细语地问:“它会不会要人性命?”

狱卒覆在萧芜耳后,如实告诉萧芜:“谢卿特意吩咐,不给大人拿剧毒蛊虫,只专挑些小毒虫让大人您玩玩。”

嗬。

谢济还真是了解她。

“它有何毒?”

“被咬一口,心痒难耐。”

这个好。

痒而已,至少没有痛觉。

萧芜有了底气,说话都硬气了三分。

“三皇子若不肯说出东宫宴实情,休怪臣下无礼。”

“你想怎样?!”元焜忽然将实现转到萧芜面前的木案上,那小小的器皿里时不时伸出触角,有褐黑色条纹毛状。

他最怕虫子了!

“本皇子警告你不要乱来!”

这招貌似对元焜还挺管用的,萧芜看了眼玄漆的器皿,坏笑地把它端在手心,一步步朝元焜走去。

元焜害怕地瑟缩到墙角,“你别——别过来。”

萧芜才不会听他的话。她走到元焜面前卯着腰盯看他,将手里的器皿往元焜巴掌大的脸前摊开,故意使坏道:“三皇子想试试吗?”

蛊虫爬行的动静越来越急促,几次伸长了触须。毛绒绒却冰凉的触须透过小孔搭在萧芜掌心。

萧芜吓得呼吸凝滞,后背冷汗津津,害怕极了。

“它还没喝过人血,渴望得紧。”

“三皇子不防大度一下?让小家伙喝个够?”

“拿走,拿走!”

元焜缩在角落,害怕得面色苍白,狭长的丹凤眼里亮着泪花,一副我见犹怜的伶人做派。

看着胆小如鼠,是怎样做到视人命如草芥的?

萧芜内心疑惑不已。

她收回手,尽量将器皿离得远些,“你如实交代,我便不下蛊。”

“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元焜整理衣衫,姿态恢复高傲,端坐在简陋的木榻上。

神色假装镇定:“没什么好说的。你弟弟是本皇子捂死的。”

“为什么要捂死他?”

“他觉得我将来不是明君。不能当个好皇帝......”元焜说到这,略有不服,质问萧芜:“本皇子怎么就不能当个好皇帝?”

萧芜临了下不去手,把蛊虫给了狱卒,让狱卒下蛊。

他可以轻易要了人性命。

就该为哪些枉死的人承担生不如死的下场。

狱卒打开器皿的漆盖,一条其背甲壳其腹毛状的奇虫迅速怕了出来,两根长长的触须探到元焜的白衣上,往衣襟上爬行,一溜烟功夫,不见踪影。

元焜大惊失色,跳脚抖身,疯狂甩袖。

旋即,他眉心一皱,吃痛的捂住心口。

蛊虫从他的衣袖钻出来,爬进了狱卒手里的玄漆器皿中,狱卒合盖将蛊虫端了出去。

望着元焜难受的神色,萧芜坐回太师椅,同元焜说道:“明君是不会通敌叛国,出卖自己的国家,出卖自己的子民。”

“你打破了一个明君最后的底线——气节。”

三皇子元焜不赞同萧芜的道义,他手挠抓着心口,讥笑萧芜妇人之见,极其庸俗,“我不是通敌叛国!我是打通两国友好外交。你以为战争对百姓来说是件好事?”

“两国无战乱,百姓才能安宁度日。”

“大祁之前还有夏朝。夏朝与恒丰国向来敌对,边关年年打仗,战死沙场的将士百十万人,最终夏国因兵力不够被恒丰灭国。先祖不忍华夏基业落于敌人之手,自发立国,仅仅五万精兵,打得恒丰国落花流水,退居天山外。”

“打了胜仗才有了先祖的大祁之业。将士死了百十万,百姓呢?可有人记得过夏朝百姓的存亡?”

萧芜痛心真正为大祁江山社稷所忧心的大臣被昔日的太子殿下压得头也抬不起来,他们的子孙将来亦有机会成就一番大业,固我华夏。却都是死在了弱冠之初。

沛国公的外甥十六岁时研制出威力大于现今大炮十倍的火药,只差最后试验结束将方法编著于录,供祁朝大力生产。

因赴约一场腊月的太子生辰宴,溺死护城河。

萧芜想想就为他们惋惜,因废后与元焜的强权霸凌,掐灭了大祁一统天下的宏图大志。

“三皇子既然明白先祖为守护华夏基业呕心沥血,百姓为战乱名不聊生。为何就想不明白,百姓没有钱,留着命又该如何苟活于世?”

“你逼迫父亲加税,威胁折冲都尉与敌国勾结,义在谋取官金,偷拿国库赈灾款。我不明白殿下已是储君之位,堂堂大祁朝唯一的皇子,为何还要联合朝臣贪污呢?”

“况且大祁与恒丰两国永远不可能交好!”萧芜说着激动地站起身来,“先帝在位时,宾州和建州几度失守,恒丰差点就攻进皇城了!是沛国公和万将军拼死顽抗抵挡主他们的进攻,于城门外坚守了三天三夜,才等来援军,保住了大祁的江山社稷。”

“而你!”萧芜愤怒地指着三皇子元焜,“杀了他们的子孙贤侄。”

元焜奇痒难耐,脸上被抓住道道血痕,“不是我杀!是母后,是她让我这么做的!你去质问她?”

忽然,元焜冲上来捏住萧芜肩膀,使力摇晃,口中喃喃道:“你去质问她为什么要控制我?去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元焜心神紊乱,双眼瞪得浑圆,逐渐有疯癫之象,他松开手,两眼失了神,“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太子!我是傀儡!”

萧芜看着元焜狼狈不堪的样子,明明大仇得报,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死了。”

元焜于疯魔中瞬然存丝清醒,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萧芜,静默了两息。

忽而,一阵大笑。

笑过,又一会大哭。

走时,萧芜留下一句话。

“没有永恒的朋友!两国交好建立在军力胁迫之上。国弱,不配有交好的资格,只会引来敌人,最终被蚕食干净!”

元焜披头散发蜷缩在角落,面朝湿冷的石壁沉思呆滞。

牢门被铁链锁住,他缓缓回眸看了眼萧芜青色的背影。

脸上抓痕渗血,眼眶泛泪。

去密牢见过元焜后,萧芜的内心空了一块,她迈上一步一步通往大牢外的甬道石阶上,路越来越宽,亦越来越明亮。

她却走得像行尸走肉般。

不知为何,她开心不起来......

她一直念着为萧家报仇,到头来,大仇得报,并没有她所期望的喜悦。

走出了大理寺牢狱,外面的光耀眼炽热,炙烤着她的灵魂。她本该感受盛夏的热烈,却终把自己禁锢在了寒冷的腊月里。

热液从喉管涌出,萧芜猝不及防的捂唇,手心接住了大滩粘稠的鲜血。

她无神地望着手心的血液顺指缝滴在光洁的青石地上。

“滴答滴答......”

萧芜仿佛听见了血液落地的声音。

不料萧芜再次吐血倒地。

她躺在温热的青砖,眼前是一轮刺眼的日光,模糊中她看到白茫茫的天空出现了母亲和阿琰的身影,他们笑着看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