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壮汉被掐得声音嘶哑,幽怨地指着谢修行。
谢修行挥拳欲打壮汉,壮汉吓得立马缩起胳膊挡住脸。
“你是他奴隶?”谢修行问被抽打的粗布男人,那男人见有人替他出气没顾虑的就直摇头否认。
“跟我去见官。”谢修行拎起壮汉的衣领将他拉起来,捡起地上的牛皮缰绳拴住壮汉的手。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打我?你可知本县县太爷是我妹夫!”听到谢修行拉他就见官,壮汉被狠揍一顿气焰反倒更是嚣张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到了县衙,你——跪下爬过爷爷的□□。”
无所畏惧的谢修行抬脚对着壮汉屁股猛踹了一脚,见他飞扑地上嘴啃泥。
“再嘴硬当场拔了你的舌头!”
壮汉面对谢修行凶悍的气势立刻怂了,乖乖跟在牛车后面。
萧芜还头回看谢修行惩治恶霸,实感痛快,倒将他“十殿阎罗”的称号抛之脑后。
一路折返到了梅县县衙,谢修行不请自入,揪着恶霸直往那堂上去,路过衙役身旁通知他们去请县令。
不速之客的到来衙役们皆是一头雾水,可来人挟制县老爷的姐夫,忙不迭地去内院禀告。
半刻钟功夫,着青衫戴乌纱帽的中年男人步伐稳态不慌不忙的到了正堂坐下,手里还捧着一白瓷茶壶,时不时嘬两口。
“堂下何人?”县老爷捋捋两撇弯眉须,眼睛微抬,翘起二郎腿。
几人将大堂挤满,除了恶霸无人下跪,县太爷见此,眼睛睁大,大力拍下惊堂木,怒斥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惊堂木的声音响亮,吓得粗布男人连忙跪下行礼:“草民夏何声拜见青天大老爷。”
县太爷眯眼俯看粗布男人夏何声,手指着他,阴险笑问:“是你打伤了本官的姐夫吧?”
“来人,杖二十!”
“老爷,草民冤枉啊!”夏何声磕头。
“你看看你把堂堂梅县县令的亲姐夫打成什么样子了!人都残废了!还敢喊冤枉!”这位梅县县令上堂不问事情原委强行动刑,“给本官打。”
“慢着!”谢修行胸廓挺起腰身笔直,“人是我打的。”
那高坐案上的县令本惬意嘬了两口茶水,听到有个胆大轻狂的男人自行认罪,便将头一转,望着谢修行,一拍惊堂木:“你又是谁?为何见到本官不下跪啊?”
猖狂的人他见得多了,县太爷给两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有两位衙役立刻就能领会县太爷的意思,抄起水火棍往谢修行身上砸去。
好在谢修行眼疾手快躲避了棍杖的袭击,反转身体一脚一个把两位衙役踢跪下了。
“放肆!你竟敢扰乱公堂,给本官统统押入大牢。”
萧芜站到堂前,面对县太爷先是行礼,说道:“县尊不问我们为何上堂,又不论罪证,就随意动以私刑,敢问县尊,梅县可还有国法祁律?”
县太爷站起身来展示自己的青衫,字字铿锵:“本官就是法!”
听萧芜口音,县太爷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们是外乡人?”
没等萧芜回答,县太爷又坐回椅子上,翘起腿大口喝茶,嘴角抑制不住地笑,还装出一副清正廉明的样子来,他说:“你们有何案子要报?本官替你们做主!”
萧芜看眼粗布男人,夏何声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地才开了口,“县令大老爷,草民要告牟学磊欺压草民,抢占草民的田地,夺草民耕地的牛,还殴打欺辱草民。”
夏何声将身子转过去,露出血淋淋的伤痕。
县太爷问恶霸牟学磊“可有此事?”
恶霸被谢修行狠狠掐了脖子,现下喉部肿大说话很费劲,呼吸里带有血腥味,每说一个字就如刀割般的痛,他摆摆手:“姐夫,他们撒谎!”
知他们是外乡人,他又有了本县县太爷做主,恶霸逐渐变得嚣张,他指向谢修行说道:“是他们,他们一伙合起来欺负我,姐夫,你可要替我做主啊!姐夫!你看,他把我打伤的!把他们都抓起来!”
说完话,恶霸嘴里吐出口血沫子,捂住疼痛的胸口,缓了好一会才感觉没那么疼痛了。
“你——报上名来。”县太爷对谢修行说,又继续嘬了口茶。
“谢修行。”
谢修行语气冷冷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直勾勾的看着县令。
一听到“谢修行”名讳,梅县县令拿茶壶的手忽然顿了下,默默将白瓷茶壶放到案旁,眨眨眼,眼神凝滞半瞬,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颤的,却依然强装镇定,不以为意道:“哦,是哪个谢修行啊?”
“鱼州北星山的谢修行。”
“北星山?”县太爷抚须,北星山的无所谓,只要别是京城大理寺的谢修行一切皆好说,好说。
“那地方不是道观吗?你是道士?”
“我不是道士,谋生而已。”谢修行倒有耐心和他解释,“恶霸牟学磊欺压良民之事大人如何处置?”
“这个——本官还得盘查清楚,再给你交代。”县太爷没有主动审案,话里的意思是想差走他们,“你们先回去等县衙的告示,不日,便有结论了。都回去吧,退堂。”
谢修行根本没打算将大理寺卿的身份摆出来,他本就试探梅县县令的行事作风,却不想梅县的九品芝麻官竟不拿眼看人,堪比不作为的宁县县令。
“如此消极办案,县令大人不怕百姓非议吗?”谢修行淡淡说道。
已经退到门边的县令又转身折返,“谁敢?你不想活了?”
他指了圈堂前的人,“还是他们不想活了?”
“好一个梅县县令,好一个为民办事的父母官!”谢修行慢慢绕到木案边,踱步到梅县县令身前。
本想好好教训他一番。
此时,门外有人击鼓投状,鼓声震耳欲聋,力道急促之中带着愤恨,似要将鼓皮敲烂。
本想教训一下不懂礼数的谢修行,外头鼓声阵阵,梅县县令皱起眉头,“门外何人击鼓,传上来!”
梅县县令重回堂上,掀袍而坐,手里的茶壶依然不肯离手。
一散发女子头戴白花身披丧麻走到堂前,她目光憎恶地掠过恶霸,“民女山素素状告牟学磊杀害亡夫周刚。”
恶霸牟学磊瞪着无辜的双眼,手捂住胸口,艰难说出话:“你污蔑我!”
他拱手下跪,挺胸望向高坐的姐夫:“大人,草民冤枉!”
梅县县令摆出副正经做派来,他言:“堂下牟学磊,你可认识这位妇人?”
“不认识。”牟学磊摇头否认。
谢修行和萧芜退到堂外观案,付决和郡城蓉亦是如此,权当看热闹,忘了赶路的事。
女人面容圆润身形丰腴,举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她再次看了牟学磊一眼,对堂上的县令辩驳:“他骗人!此人叫牟学磊,家住东街,商贾之家,胞妹嫁作大人为当家主母。”
县令脸色稍有不耐烦,不到正午,事情一个接着一个,他的耳朵吵得很,头也开始疼了,他捋捋胡须,“你说的这些整个梅县都知道。不能证明你丈夫是他害死的!”
丧服女人从袖口掏出一颗麒麟金扣来,双手呈上,“民女有证据!此金扣乃亡夫案发地的周家肉铺发现,正是牟学磊贴身之物。”
衙役小跑着将麒麟金扣送到梅县县令面前,县令拿起金扣仔细瞧瞧,复又看了看牟学磊的腰带,腰间左侧还真是少了颗金扣子。
他凝眉走下案桌,缓步到牟学磊面前,仔细比对了他腰间的皮革腰带,纹饰雕工一模一样,又把麒麟金扣按进皮革腰带的缺口处,正正好严丝合缝的扣上。
“呀!”县令惊愣拍额头,“还真是你的。”
“学磊,人可是你杀的?”
牟学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我!不是我!我根本不认识她丈夫,姐夫,我是冤枉的!你要替我做主啊!”
明明胸口如刀子搅拌,硬是强忍着痛说了好些话来辩驳,“她报假案!姐夫,这个女人在撒谎。”
萧芜与谢修行相觑。
物证如此明显还要抵赖,萧芜对这个案子起了兴趣,她更有兴致的观下去,想看看梅县县令是怎么个断案法。
“山素素 ,你怎么证明东西在案发现场人就一定是牟学磊杀的呢?”梅县县令忽将矛头指向妇人山素素,“会不会你杀了周刚然后嫁祸给牟学磊。”
山素素边摇头边说不。
“牟学磊蛮横霸道惯了,半月前他路过周家肉铺,看到民女帮亡夫卖肉心生歹念想抢我回牟府做妾,民妇不从,他便派两个随从生生将我抢进轿子。
亡夫与随从打了起来,最后将我救下。后来,牟学磊心生怨恨,多番在周家肉铺挑事,更是几次砸了肉摊,威胁乡亲们,吓得无人敢买周家肉铺的肉。”
“确有此事?”梅县县令问牟学磊。
牟学磊依旧否认。
山素素忽而言语激愤:“南巷子的乡亲都能作证!他抵赖不得。”
牟学磊知道当时人多口杂,“那我不是赔钱了吗?”
县令听到这话,又钻了空子,冲着山素素咧嘴笑笑,“他砸了你的铺子是他不对,不过他也赔了钱。此时本官就不追究责任了。”他转身挥袖,“县衙办案一日难矣。山素素、牟学磊你们且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