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挽云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高烧渐退,额头上出了丝丝细汗,嘴唇泛白发干,身上还伴随着酸痛。
他没看到江逸在病房里,但想喝水的欲望又十分强烈,随即起身要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点水。
他半撑着一只手起身,一只手伸手过去拿,桌子的距离跟病床有一定距离,他发现手够不着,挺腰起补上一些高度,瞬间腰肢间响起了“吱嘎”一声。
腰间的痛疼神经在分秒间传到大脑皮层,痛的他“嘶”了一声。
“我...靠。好痛。”
话音刚落,江逸从病房外带回他的病号餐,看到他痛苦的神色连忙小跑过来扶好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林星文和傅知庭。林星文带着厚厚的棉帽,身上穿的病号服松松垮垮的,衣领间露出的脖颈处和锁骨处只带了层皮,皮肤如白纸般薄透,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马上把他吹垮。
“要喝水吗?”江逸揽着他的背问。
“嗯。”纪挽云点点头,看到林星文的模样不免得震惊,“林星文?你们怎么也来医院了?”
林星文走近他的床边,笑得很淡,“看病,不过我准备出院了。”
“哎哟,我的老腰。”纪挽云伸手接过水,腰间像是被扯了一下,痛的他吐槽了一声,水润了润喉,说:“挺好的。”
江逸听到他喊自己的老腰时下意识地轻揉他的腰。
“既然醒了退烧应该过几天就好了,那我跟知庭回病房咯。”林星文还是笑着说,但语气却带着羡慕。
“好,有时间找你们玩。”纪挽云说。
江逸起身送他们到病房外回来给他打开了病号餐。
“林星文怎么比之前瘦了好多,而且是瘦的要脱相了。”纪挽云喃喃道。
直到他看到病号餐,很清淡的水煮菜和肉,顿时一点食欲都没有。
“生了一场大病。”江逸顿了顿,没把林星文的具体病情说出口,含糊掩盖过去。
“好吧。”
纪挽云发觉自己嘴变挑了,这份菜有点难以下咽,吃两口就停了筷子,“什么时候能出院?”
“过两天吧,这个说不准你后面还会不会再烧起来或者是喉咙发炎什么的。”江逸看到他放下的筷子,说:“今天入冬之后超市什么的打烊很快,你先将就吃一顿。”
“行。”
病房是两人间,但目前另一张病床是空的,相当于现在是一个独立病房。
但医院这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纪挽云让他去附近找个好点的地方住两三个晚上,可他怎么也不走,只好两个人窝在一张小病床上。
纪挽云怕传染给他,威胁道:“你要是也感冒了,我可就当你自作自受啊,我可不会很悉心地照顾你,只会拍手叫好。”
“你放心吧,不会被你传染的。”江逸又把他搂紧了一个度。
纪挽云自认为体抗力是不错的,愣是没想到吹了半天冷气感冒了,但江逸也吹了,他就一点事情没有,姜汤的效果?那不至于吧?
他们同居这么久,生活习惯和饮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就差了这么多?他越想越不明白,顺手掐了掐环抱在他颈背上的手臂,紧实的手感......
“江逸,你背着我偷练?”纪挽云有点不敢相信,把衣袖撩起再掐了掐。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肉感紧实有力,一摸就知道体脂率控制的很好。
“我哪有?”江逸微微低头贴近他柔软浓密的黑发上,热气环绕他一圈。
纪挽云耳朵像被湿软的棉絮扫过,一阵阵地痒,耳尖泛起点点绯红。
纪挽云摸了摸自己松软的手臂,说,“那你体脂率和身材控制的这么好?难不成天生的吗?”
江逸贴近他的耳朵边低声说:“我起床跑步的时候你还在呼呼大睡。”
好吧,他身体好是应该的。
纪挽云的宗旨是闹钟不响坚决不起,能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
“......”纪挽云抬眸翻了个白眼,狠狠捏了捏他脸,“睡觉。”
纪挽云这一年来作息还算正常,十二点之前睡觉,早上八点钟起床,以往真的是白天睡不醒,闹钟要三个起步,晚上睡不着,熬夜搞事情,一直恶性循环。
医院的床虽小,但两个人靠的更近,睡眠状态出奇的优质。
但不影响病情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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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挽云第二天睡醒,喉咙跟含着一块刀片一样,说话声音又小又哑,要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说的什么话。
江逸没找到干净,卫生能做饭的地方,只好去医院食堂买来份小米粥和包子给他当早餐。
纪挽云喝了口小米粥,痛得连吞咽动作都想省去,最终只喝了两口就不想动,看着窗外下的大雪烦躁不已。
早饭过后护士来给他的留针接上药管,他是想来这边看雪感受自由的,此刻却连吃饭都难受,颓丧沙哑的声音问:“护士,我这个大概能多久出院?”
“啊?”护士愣了一下,尽力从他沙哑的语句里找出关键词“出院”,“快的话三四天吧。”
纪挽云脸一下子沉了起来。
江逸坐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背,“挽云,要不我们就在这儿过年吧。”
纪挽云看了眼日历,确实离过年不远,还有五天就是除夕。
他顿了顿给舒源发了条消息,说:“好。”
“那我去看看住的地方。”
“民宿吧。”
江逸笑着点了个头,弯腰在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在医院里等我。”
纪挽云应下了,但是一直待在病房里除了睡觉就是偶尔刷刷手机,真的很无聊。
等江逸走了没多久,他给林星文发了消息。
纪挽云:你出院了吗?
林星文:没呢,还要过两天。你身体好点了吗?
纪挽云:好多了,你在哪个病房?
林星文:809
纪挽云拿根杆子扛起药瓶就往病房外走去,等电梯的人有点多,他不打算这么个模样去挤电梯,于是走了楼梯上八楼。
许是生病的缘故,他爬了两层楼脑袋就更加昏沉了。
809的门是开着的,林星文躺在病床上,放了床上桌在前面搭乐高,他没有戴帽子,一年多前的那头长发已经消失,现在是光溜溜的头。
纪挽云心一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早上好,没想到刚发完消息你就过来了。”林星文轻松惬意地说。
纪挽云附和地笑了笑,“早上好。”
他不禁想,真的能有人在病房里笑得这么轻吗?
傅知庭给他找来了放药杆的支架,移开了椅子,说,“坐吧。”
相较于他俩,看起来病的是傅知庭,表情语气一直都很沉重。
“你的头发?”纪挽云疑惑问。
林星文摸了摸光溜溜的头,“化疗掉光的。”说完抬头看了看傅知庭,轻飘飘地说:“等病魔走了,可能就长起来了。”
傅知庭苦笑转身出了病房。
纪挽云心想他过几天就能出院,应该是治好了的,没有问他什么病,一只手拿起桌上的乐高跟他拼起来。
但让他心惊的是,林星文的手是毫无血色的白,瘦得只剩一层皮般包着骨头,手上还带着数不清的针眼,心想治疗期间一定很痛苦。
医院本来就是个令人心情沉重的地方,他没问那些不愉快地问题,跟他搭起一座小城堡。
药也差不多滴完,他离开了林星文的病房回到自己的楼层换药。
等他走后,傅知庭眼眶湿润,回到了病房。
林星文抓过傅知庭的肩膀在上面捏了又捏,像在玩一个解压小玩具似的。
但没两三分钟就感觉到了浓重的倦意,他靠在床头半眯着眼,酝酿了好久,缓缓地说:“知庭,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我真的不想死在病床上,靠着药物续命,每天醒来都是白色的一片和浓厚的消毒水的味道,那比死还难受。”
傅知庭的心理防线决堤,泪水无声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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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江逸回来找不到人,刚想出病房就遇上了举着空瓶回来的纪挽云。
纪挽云:“太无聊,找林星文搭积木去了。”
江逸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接过他手里的杆子,叫了护士来换药,这瓶药是纪挽云不喜欢的一瓶,滴的很慢,还会犯困。
“定了一家还不错的民宿,跟黄河很近,你应该会喜欢。”江逸拿出手机给纪挽云看拍下的民宿照片。
纪挽云撇了几眼,“嗯,挺好的。”
他感觉林星文和傅知庭的反应很奇怪,但那是别人的私事,他又不好详细问。
“怎么心情这么低落?”江逸坐到他身旁柔声问。
纪挽云拍了拍他大衣上化掉的几滴雪水,薅几下他被风吹的凌乱头发,困倦地眯着眼睛,“可能是有点累。”
“那睡吧。”
“嗯......”
江逸把被子挪了挪给他盖上,又把脚边容易漏风的地方给合上。
纪挽云这一觉睡的很难受,断断续续地做着一个悲伤离别梦。
哪怕是他在睡的时候眼泪都止不住地从眼角落下。
江逸心疼地给他擦了两三次眼泪,纪挽云挣扎了好久终于从苦梦中脱离。
江逸看到他醒来下意识地把他揽在怀里,安慰道:“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