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脸上的不耐瞬间凝固，眼睛猛地睁大，凑近叶展颜的笔记本，又迅速抬头看向自己刚写在黑板上的公式，反复对比。

他的脸色变了，从疑惑到惊讶，再到一种恍然大悟的尴尬和懊恼。

“这……！”

他猛地一拍额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哎呀！对对对！是我疏忽了！这个负号的方向性，在非均匀场、特别是这种存在导体边界切割磁感线的复杂模型里，不能直接套用简化形式！得用积分形式的完整表达式！叶展颜同学，你……”

他看向叶展颜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和审视，“你从哪里想到这个点的？这个延伸推导，已经超出你们目前的教学大纲了！”

叶展颜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

她当然不能说，这是用她前世在盛淮南集团技术档案室里偷看到的失败案例换来的血泪教训。

“我……昨晚看了一篇相关的大学物理科普文章，里面提到了类似情况的方向性陷阱，就试着推导了一下。”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好学生的腼腆，“可能碰巧了。”

“碰巧得好！碰巧得太及时了！”老师激动起来，立刻拿起粉笔，用力擦掉黑板上错误的部分，开始重新推导。

“来来来，大家注意看这里！叶展颜同学提的这个点非常关键！这就是竞赛的区分度所在，细节决定成败！”

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地、笃定地书写着正确的推导过程，发出笃笃的声响，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辅导室里其他几个提前到的竞赛小组成员，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叶展颜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探究。

那个平日里成绩中游、甚至偶尔需要担心及格线的叶展颜？

她竟然……指出了老师的错误？

而且是在盛淮南栽了跟头的难题上？

无数道视线像探照灯，灼热地打在叶展颜的侧脸上。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分量：惊讶、怀疑、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身边的盛淮南。她只是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笔记本上，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垂在身侧的手心，已悄然握紧，指甲再次陷入柔软的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白痕，带来一阵微麻的刺痛感，提醒着她保持清醒。

眼角的余光，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捕捉到了身旁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盛淮南没有动。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愕地看向她，也没有立刻去研究她笔记本上的公式。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从黑板上老师重新写下的、正确的推导过程，缓缓移到了她摊开的笔记本上。

他的视线，像冰层下流动的深水，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的专注，在她红笔圈出的公式和那行小小的边界条件标注上停留。

那目光不再是一掠而过的疏离，而是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仿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见”了她面前摊开的这张纸，以及……写出这些字的人。

时间在粉笔的沙沙声中流淌。

叶展颜维持着低头的姿态，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束目光在她笔记本上停留了多久——三秒？五秒？

短暂得像一个呼吸的间隙，又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那束目光离开了。

没有道谢，没有交流。

盛淮南重新抬起头，专注地看向黑板，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注视从未发生。

他挺拔的侧影依旧清冷，像覆着一层薄霜。

但叶展颜的心底，却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微弱的、带着冰凌气息的光透了进来。

他看见了。

这就够了。

万里长征，她终于在他固若金汤的壁垒上，凿开了第一道细微的缝隙。

冰冷的、属于胜利的预感，如同初融的雪水，悄然浸润过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