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任溪留牢牢抱着他,江兰舟难以动弹。
“留哥,你睡得着吗?”
“睡不着,你好烫。”
江兰舟胳膊肘对着他来了一拳。
“你今天双相犯了?”
“啊,是。好久没犯了,都有些不适应了。”任溪留情绪里多了一丝高兴。
江兰舟有些不明白他现在情绪为何如此高涨?“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不知道,精神病犯了,你去问医学类的书籍。”
“总有个由头吧,当事人?”
任溪留呼出一口气,他在他的耳朵后面说:“你给我在咬一口,我就告诉你。”
“不给,我知道了。”
“兰舟啊,兰舟啊,兰舟啊!”后面陡然声音巨大,任溪留对着他的耳朵喊,他尽着自己最大努力去撒娇。
“换一个啦。”
“帅哥,大帅哥.....”
“换一个。”江兰舟冷酷无情地打断他的话。
任溪留沉默了,他平躺着,江兰舟背后漏风,江兰舟也不得不平躺。
“爱人,我的爱人。老婆啊,好老婆。”
任溪留突然出声,江兰舟擒住他的侧脸。
“你是不是想要咬我的脸?”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如虎似狼,一口咬住他的脸蛋。
他的脸蛋浮上了薄红,上面有个牙印。
任溪留嘀咕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咬你的脸蛋?”
江兰舟“啪”地一声打了他的脸,问他:“厚不厚?”
任溪留:……(我脸皮厚?)
“抱紧点,”江兰舟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胸口上,任溪留也侧了身,将他紧紧地拥抱,使更大地力气抱紧。
“不要害怕,你讲故事吧!”江兰舟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他没有规律的心跳 。
“不会讲,我只讲我想讲的。”
“好。”
“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那你相信重生吗?”
“睡觉,梦里真的什么都有。”
“你不相信?”
“相信。”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听下去?”
“如果是死而复生,如果是重生,”江兰舟看着窗子,那里没有月亮,那是东窗,是太阳升起的方向,“太阳与月亮的升落,组成了一天。一天里会很多的遗憾与爱恨,悲剧,喜剧,它们有过沉沦与昨天吗?既然已经死去,那些答案就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是非偿债,皆是过去。
世界给予兰舟第二次,必有他的道理,不是毁在那无穷无尽的恨意。
江兰舟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心,想要让他的心律降下来一点,他缓缓地说:“我觉得我是穿越者,我来到了未来的世界,我肯定是来拯救你的。”
任溪留转了转楞掉的脑袋,他的心口确实跳的有些难受。
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江兰舟可能是穿越者,是来拯救自己的?
“留哥,你不是说,我是二十九岁的骨骼,二十四岁的记忆,有没有可能二十九岁我生病了,我想回到二十四岁,然后我还想去看看你老的样子?”
“但你是自杀,是被我逼得啊!”
任溪留听到“生病了”这三个字,他就始终过不去自己骗兰舟的这个坎,他有些激动了。
悔恨是无法让黑夜消磨的。
“你二十九岁就离世啊,长江水吞没你的尸骨,我在长江跟着捞尸人捞了一天又一天,尸体浮上来的时候,面部全非,浮肿的面部,我的手沾染上你的手心的味道,怎么也洗不掉。啊!”
任溪留松开了怀抱,两只手抱着头,他弓起身子,喉咙里分不清的是哭咽还是愤怒。
“你以为我想要活着吗?你看着我的白发,哪有人白的这么快的,我是一夜白头啊!”
“我顺着你的意活下去,江兰舟我恨死你了。”
江兰舟对于他的发疯,他只觉得让他说出来就好了,多大的人了,那些生死早已不知道面对多少遍了。他扯过被子,他说:“是是是,对对对,你恨死我了,你一会儿抱我,一会儿不抱我,被子漏风了,你不知道啊,我冷死了。”
江兰舟看着他没哭了,他又沉默了。他探出手摸向枕旁的脸,果真,全是泪。
任溪留盯着这个手在自己的脸碰了碰,他转过头,他扑向江兰舟的脸,脸紧挨着脸,将泪水擦在他的脸上。
江兰舟果然怒了,他扯着嗓子,喊道:“任溪留,滚犊子,草泥马,别擦了,滚蛋。”
他彻底相信任溪留是真的很恨他。
任溪留趁他不注意,他把江兰舟被子抢了过来,江兰舟幸得反应迅速,一边抵抗任溪留凑过来的鼻涕与眼泪,一边还得死死拽着被子。
任溪留现在跟疯狗一样,江兰舟铁青这个脸,骂他:“滚。你发神经,别带我。”
任溪留觉得君子手段已经抢不过来了,他开始使赖皮手段——他一口咬在江兰舟的喉结上。
江兰舟松了手,任溪留将被子抢了过来,将他拥在怀里,两人大汗淋漓了一番,天悄悄将光送了进来。
破晓了,江兰舟喃喃道:“留哥,我还是不想治病,你哄我吧,你刚刚赖皮手段还挺.......”
“高明。”任溪留肯定地回答。
“行了,今天你也尽兴了,撒泼打滚,耍赖撒娇,样样没落下。”
“嗯,感谢我的爱人,来拯救我。”
两人打情骂俏,谈了好久。任溪留睡不着,江兰舟估计真累了,他睡着了。
江兰舟梦到了二十九岁的夏天,任溪留回家了,留哥躺在床上午休。
他冷冷的侧脸因为疲劳让他在梦中松懈了三分,光又打的好,温柔两分。
他睡得很熟。
“我时常想起他年轻的样子,也时常想象他年老的样子。”
在梦里,他以现在的意识轻颤着说话:“我没见过他慢慢变老,但是他却见过他年轻的样子,他年老的样子。他们都各自都亲吻了我。”
任溪留确实劝不住江兰舟治病,江兰舟现在大部分时间还是比较轻松的,并没有病态。
王医生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他今天检查江兰舟身体各方面数据,头上层层冒汗,几张报告翻来覆去地看。
“咋,我明天就要死了?”
“没有,医院机器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今天还逆向减少?”
“机器?”卢文坐在旁边端着一杯茶,要喝也不喝的样子,“明天,啊不,今晚,需要什么立马送过来。”
王医生不冒汗了,“好”字掷地有声,送啊,卢董事大手一挥,这个医院又得精进不少。
江兰舟除了保守治疗,其他依旧该折腾就折腾,洒脱的样子已经不像从前的自己。但是任溪留肯定是不准他折腾,哄得不行,就来硬的,两个人鸡飞狗跳。
任溪留看江兰舟特别紧,上厕所也要跟着。
这也不是必须项,但是自江兰舟半夜翻墙出去,被医院保安抓到之后,任溪留才意识到这要是不看紧点,江兰舟说不定某天就不辞而别,逃之夭夭。
白天那几只鸟已经不来了。因为某天,江兰舟看到一只鸟在自己很帅的自画像上拉了一坨屎,气得他骗走隔壁小朋友手里的水枪,对着它们一阵猛喷。
任溪留抱住他,说自己在画一幅,但还是拉不住,江兰舟赶走了白天吵闹的鸟。
江兰舟干完这件事儿,后悔死了,因为除了任溪留就没有跟他讲话的人了,卢文有时候不来。
渐渐地,他开始跟留哥对着干。
某次任溪留跟着他上厕所,江兰舟讽刺他:“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
任溪留点头。
江兰舟去上厕所,厕所隔间上头有一扇窗,江兰舟也不干什么,拿着自己得硬鞋板,打破了玻璃窗。
江兰舟在厕所隔间点了根烟,他还一口没吸上呢!他就能看着任溪留踹开门,留哥拿着门把手,不让门反弹到里面的人。
江兰舟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快破门,自己应该吸两口烟,再打破窗子。
他看着任溪留拿掉他手里的烟,拎着自己的衣领,将自己拉出厕所。
江兰舟还打趣他,自己扇了扇鼻子:“香吧!”
任溪留皱了皱眉,他是真的头疼,他对着他的耳朵大喊:“在厕所里抽烟,你不嫌臭?”
“高中我们那会儿不都是这样吗?”
任溪留反驳道:“那会儿我们三个不抽烟,你怎么学会抽烟的?”
“我不会,我就抽了个试试。我觉得我抽烟,你在外面破门,看到你的英姿在我吐出来的烟雾中,那种屌丝样子,多帅气!”
任溪留通常只有被激得炸毛才会有很多话,他那种眼里,江兰舟看到眼里,爽到心里。
又过了某天,江兰舟听到隔壁小孩说,附近的一个游乐场的过山车好玩。
江兰舟一听,医院里的小孩都能坐,自己肯定也能行,正好好久没玩了。
江兰舟从医院花园里,把里种的芍药给摘了一束,他保证那天特别主动,特别听任溪留的话。他把花送给任溪留,任溪留拿到那束花还特别震惊,心里想:“不逗我了?”
“我亲自在花园里给你摘的,好看吗?”
“好看。”
“我好不好。”
“好。”
“我们把隔壁小孩带着去附近的游乐场,玩过山车呗。”
“附近没有过山车。”
“.....”江兰舟今天还把游乐场宣传发给他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啊,叫‘龙凤九天’。”
“你说玩得是过山车。这是另一个名字。”
这天晚上,隔壁的小孩搬出了隔壁房间,他需要好好休息。
江兰舟跟留哥理论了一个晚上的“过山车”,留哥还是那句:“过山车,不和‘龙凤九天’一个名字。”
这话术是江兰舟常用来套任溪留,跟他吵架用的,现在他也算倒在了自己的坑里。
那天晚上气得江兰舟说:“绝食,饿死我算了。”
反正,任溪留那天没有上床,因为他又没有被子。他搬着自己的躺椅在江兰舟床旁边睡觉,还睡得挺好的。
任溪留的日记:
2059年6月夜晚温暖
你说你是穿越者,我一想,好像是可以解释得通,你是来拯救我的。
拯救我?拯救我什么?(思考这个,改天与你一起讨论讨论。有话题了。)
2059年6月芍药美丽
你送了我一朵芍药,我挺开心的,不过我没答应你的“过山车”。
最近,你有些无聊透顶,我实在不知道聊什么,不过好在,你聪明绝顶,总能逗着我玩,自己在一旁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