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雁南长长出了口气。

良久，才道：“你说得对，他应该自己选择。拜托你再跟他说说吧。”

陆亭咬着牙笑了一声，“人家华清北把你的话封为圣旨，哪里听得进我说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说你自己去说，我可不当这冤大头。”

苏雁南：“我是真的不能再和他纠缠了。”

陆亭一口塞进一个水煮鸡蛋，嗷嗷地道：“那你还瞎给他人生建议？反正这事我不管，你自己管去。”

苏雁南看四周没人注意，悄悄地扯陆亭的衣袖，“求你了，陆亭哥哥。”

陆亭差点把一嘴的沫喷他脸上，“滚，恶不恶心。我是直男，你求我也没用，还不如去求华清北，他也迟早要知道这戏是你投的。”

苏雁南：“可是……”

陆亭：“没有可是，我发现你是不是跟华清北待久了，说话都偏华清北风了。小华他没你想的那么不成熟，你去跟他聊聊，把话说开了，说不定就是一段良缘。”

苏雁南冷下脸来，“陆亭，在华清北对我的感情上，我的看法不会动摇。你以后不用再劝我了。”

“好好好，我以后再多一句嘴，我就是苏亭，”陆亭嘟囔道，“但你还是自己去争取小华继续参演吧，我端着老师的架子苦口婆心，那小兔崽子全当耳旁风，半句都听不进去。”

“唉，行吧，”苏雁南咽了口牛奶，“等他们剧组杀青的时候，我再过去一趟。”

吃过了早饭，苏雁南去一家大型新媒体公司，与高管商谈合作协议，陆亭也得回学校上课，两人分道扬镳。

对面的高管是个爽快人，星熠之前一些剧集的宣传工作，也多亏了这家公司旗下的网络社交平台提供流量支持。这次听说苏雁南要投资新电影，二话不说就满口答应为电影后续的宣传助力。

在苏雁南和那边高管友好地共进午餐的时候，他要斥投资大制作电影“镜花水月”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更抓住公众眼球的是，据知情人士称，苏雁南这次将选用“三无”演员来担任电影的主角，分别是无知名度、无流量、无粉丝。

另外，苏雁南的多年老友陆亭，帝都电影学院的助理教授，也将作为导演加盟。

网络上炸开了锅，纷纷猜测苏雁南选择的主角是谁，又讨论他究竟为何要选择毫无名气的演员担任主角。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但凡关注点娱乐消息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但大多数人的观点普遍达成一致：苏雁南选的主角，一定是他最新的小情人。

不然他为什么放着流量的钱不赚，去找个新人？

人不爱财，天诛地灭嘛。

这样的讨论度，正是苏雁南托媒体公司炒起来的，也是镜花水月预宣传的必要环节。

他也料到过讨论的重心最后会落到华清北头上。

但权衡利弊之下，他选择相信华清北，继续这么做。

因为他相信华清北的实力，在电影上映过后，会让这些人通通都闭嘴。

所谓欲扬先抑，未来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崭露头角之前先不被看好，再突然出现，给人眼前一亮、大吃一惊。

反转和改观，总是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苏雁南下午就顺便在新媒体公司接受了采访。

镜头里的他西装革履，梳着背头，戴着副银框眼镜，玩世不恭的形象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商业精英温文尔雅的气质。

记者问他：“您方便透露一下，您即将开拍的新电影主要讲述的是个什么故事吗？”

苏雁南笑着，“只能说，是个有趣的故事，中途有些压抑、悲伤，也有些暗黑，不过我想大家会喜欢的。”

记者：“是什么题材的呢？”

苏雁南：“主要聚焦亲子关系的话题。看过之后，父母可能会重新审视他们的家庭教育方式，以及和孩子的关系。”

记者：“没想到，您还没有成家，就会关心这样的话题。”

苏雁南：“因为在生活当中，遇到过一些被原生家庭的教育方式伤害的孩子。他们长大以后，虽然有的能逃离，但童年时候的阴影会伴随他们一生，难以治愈。我没办法回到过去阻止事情发生，但希望通过这部电影，可以让这样的孩子们越来越少。”

记者：“所以这是您选择这个剧本的原因吗？”

苏雁南莞尔：“不完全是。剧本的编剧，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她已经去世了，我是近几年从她的遗物中，才找到这个剧本的。我想把电影拍出来，献给她。”

“这样啊，”记者同情地点点头。

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记者终于问出了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有传言说，您不会采用知名演员来担任主角，是真的吗？”

苏雁南故作有些惊讶：“这都被你们发现了。”

记者追问：“所以是真的？”

苏雁南微微颔首，半开玩笑地道：“我们在场景上是大制作，预算不够啊，请不起知名演员。”

记者：“有人会说，您这种，“一刀切”，不要流量明星的做法，实际上构成了对已经出名演员的歧视，您怎么看？”

问题渐渐犀利起来，苏雁南应对依然从容，“都说了是我们没钱，请不起哇。而且，要说歧视，普遍来看也是没有名气的演员受的多。出名的演员们还有很多其他的机会，这次，我更想把机会留给那些暂时还没被大家认识的小演员们。”

记者：“那您选演员的标准是什么呢？”

苏雁南假装思考了几秒，“首先得踏实、敬业、不耍大牌。其次业务能力要好，演技不能低于平均水平线。哦，我说的演技，包括形体、台词等等，这次我们会用现场收音的方式拍摄，不允许任何演员用配音。最后，长相和气质至少得符合剧中人物标准。”

记者继续套话，“看起来您心里已经有合适的主角人选了？”

苏雁南：“唔，暂时还没有，所以欢迎符合上述标准的演员们向我们自荐。”

采访结束后，后期工作人员们加班加点地剪辑、审片，赶在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早高峰发了出来。

又吸引了一波众人的眼球。

平时就看不惯流量明星的，拍手叫好，而流量明星们的粉丝，早就在网络平台上把苏雁南骂了个翻天覆地。

可苏雁南本人不在乎这些腥风血雨，给“镜花水月”预热宣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终于得以抽空回一趟家。

说是家，倒不如说是一座空荡荡的大房子。四层楼高的大别墅，外带花园、游泳池、儿童乐园、停车位等，主人却只有苏雁南孤零零一个。

苏雁南也不常回去住，只有家政阿姨半个月上门打扫一次，让房子不至于落灰。

苏雁南换了鞋，扶着楼梯栏杆慢慢上楼，走到二层的拐角处，他顿了一下，径直走向走廊的尽头，推开最里面一间房的门。

房间里赫然摆着的，是苏致诚夫妇的灵位。

通向阳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开着，屋子里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家政阿姨似乎不久前刚来过，灵前摆放的贡品都是新鲜的。

屋子里的陈设近十年来一成不变，就连柜子里的衣服都没有收起，分门别类一排排地挂在衣帽间，似乎房间的主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苏雁南在垫子上跪了下来。

他拿起灵台上摆放的白酒，小心地斟进两只小杯子里。提起其中一只，把杯中的酒水均匀地洒在灵前。

“爸爸，妈妈，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们。”

苏雁南仰起头，将另一只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浆火辣辣地沿着食道滚进胃里，呛得他不住地剧烈咳嗽，咳得他眼尾飞红，眸中雾气氤氲。他捂住胸口，好半天才理顺了呼吸。

“妈妈写的镜花水月，已经在筹备立项，要拍成电影了。我来做制片，陆亭当导演，我还挑了个特别优秀的小演员，来演男主角。我会尽我所能，不辜负妈妈这么好的文学作品。”

“电影的筹备和拍摄工作会很忙，到时候，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来看你们了，你们不要想我哦。”

“等电影上映，我给你俩烧电影票，还有录像带。”

“我多烧几张，你们记得请那边的邻居朋友，还有我爷爷奶奶，都去看。我美丽的母上大人写的剧本，我拍的戏，绝对好看。”

絮絮叨叨到天都快黑了，苏雁南才恋恋不舍地从软垫上爬起来。

“外面起风了，你们是听到了，在回应我吗？”

“今晚，我就睡在楼上，如果你们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就请入我梦来吧。”

苏雁南揉着酸痛的膝盖和后腰，下楼去觅食。

冰箱被收拾过，苏雁南太久没回来，保洁阿姨可能是以为这儿不住人，根本就没留食材。

苏雁南懒得再出去吃，点外卖也不是他苏大总裁的风格，于是干脆不吃。

骤然闲下来，苏雁南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是趿着拖鞋来来回回在家里转悠。

他烧了热水，倒了一把药在手心里，想了想，又添上两粒安眠药。

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早点睡一觉。

从书房里摸了本书，把灯光调成暖黄，苏雁南把自己窝进柔软的沙发里。

别墅地处郊区，四处没什么人烟，即使窗开着，也只能听到风声和淅淅沥沥的秋雨声。

在满室静谧中，苏雁南终于得以稍微放松，安眠药渐渐起效，书本掉落到一边，他一时间昏昏欲睡。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