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被拒绝了？”

沈殷飞睁大了眼睛，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吓到他了？”

“嗯。”尚槐屿靠在沙发背上，“我亲他了。”

“哦……啊？”

沈殷飞挪着腿和屁股转身面向尚槐屿：“你就什么也不说？上去就是亲啊？”

“嗯。”

“……”

沈殷飞沉默了几秒，随后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说：“那你肯定被拒绝啊，我都跟你说过了，这种事情得循序渐进，你连他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没搞清楚，就这么莽上去，换成谁都要被吓到的吧。”

话语间，尚槐屿喝完了可乐，扔进垃圾桶，起身去厨房，架起锅烧水。

沈殷飞跟着来到厨房，靠在橱柜边，语重心长地说：“虽然咱长得帅又多金，但一段健康的恋爱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谈上的，需要很多技巧……”

尚槐屿听着面前的“军师”侃侃而谈，冷不丁地说：“你这么会说，那你谈成功过？”

沈殷飞一口可乐呛住，咳了几声：“我……那是不愿意谈，人家三好学生，可不跟你学着早恋。”说着一个傲娇劲儿，回到沙发坐下。

尚槐屿笑笑，问：“粉条吃不吃？”

沈殷飞举手：“吃！”

下了一夜暴雨，第二日清晨又出了太阳。

高一四班，政治课上。

简丹拿着课件走到讲台，一边开启PPT一边调侃道：“昨天我不在，听说我们班长在国旗下讲话了？”

明薇举起手：“丹姐，是误会，小桑没带校服，班长借他穿了。”

简丹假装惊讶：“哦？还有这种事？那不错啊。”

尚槐屿淡淡开口：“给班上扣了点分。”

费柳杨拍拍胸脯，说：“放心吧班长，这才几分啊，后面的课间看我给班上争回来。”

简丹笑笑，打开了PPT，上面是运动会的安排项目。

“不用你们大课间卖力了，马上的运动会，能让你们争更多分。”

简丹指着屏幕说：“马上月底了，十月咱们国庆要放五天，学校看了下天气，后面这一小段时间天气还是很不错的，不下雨，所以秋季运动会，就安排在9月末的两天，正好星期四星期五，结束后直接放国庆假。”

教室顿时欢呼一片。

“费柳杨。”

“到！”

简丹把一个小册子交给费柳杨：“你是体育科代表，项目人选的任务就交给你来安排，你上来主持。”

“得嘞！”

费柳杨拿着小册子走到讲台，简丹下来坐在了他的座位上。费柳杨清了清嗓子，说：“首先，作为科代表，我自愿承担一切大家不愿意报的项目，什么田径大长跑啊、跨栏啊、篮球足球我都OK。”

“哇哦！科代表威武！”

“费柳杨你好帅！”

底下一唱一和，闹成一片。

费柳杨一脸暗爽，举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哎哎哎！安静安静。”

“虽然我愿意，但是——”费柳杨摊手，“大家也知道，每个人能报的项目有限，仅限两项，所以光靠我不行，还是要靠大家一起。”

费柳杨在黑板写下项目：“首先是田径，分别是男子3000米，女子1500米，男女4×100接力赛，男子3000就我了，其余的有意向报名的举手。”

欧佳第一个举起了手：“我报1500米，跳高也加一起吧。”

费柳杨打了个响指：“佳姐爽快！还有吗？”

“我跳远吧。”

“我铅球。”

“我乒乓和羽毛球。”

“我来女子接力吧。”

……

有了欧佳带头，大家的报名意愿还算强烈，很快剩下男子4×100。

“赵彦、我、班长…”费柳杨写下名单，转身问：“还差一个，还有谁有意向吗？”

“我名额上限了。”

“我也是。”

一中运动项目还算多，这会儿七七八八都报了名，还有部分不想参加的没举手。

男子接力赛还剩下一名，大家左顾右盼，互相张望着时，角落里一只手慢悠悠举了起来。

费柳杨一掌拍在讲桌上：“我靠！小桑？”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粗口，赶紧捂着嘴巴看向简丹，然而简丹没在意他，而是跟着大家一起看向角落的黎与桑。

费柳杨问：“你要参加接力赛？真的吗？”

黎与桑举着的手低了一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啊！我们‘开心一家人’一起拿个第一名回来！”

费柳杨在黑板写下黎与桑的名字，至此，参赛人员全部确定完毕。

“丹姐，好了。”

“行，真不错啊费柳杨。”简丹起身回到讲台，和费柳杨擦身而过时突然停下，问：“对了，‘开心一家人’是什么？”

费柳杨差点一个跟头栽地上，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是说……我们四班都是一家人，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争取给四班拿到全年级运动会第一，兄弟们，能不能做到？”

全班异口同声：“能！”

简丹笑了笑，回到讲台，把运动会的安排和注意事项一一说完，下课铃声正好拉响。

晚上，黎与桑打车回到家时，家里开着灯。

突然看到眼前的一个背影时，黎与桑大惊，叫了一声：“妈？”

沙发上的陶姜兰闻声回头，连忙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欣喜若狂地跑向门口。

“小桑啊……哎呦我的孩子……”

陶姜兰抱着黎与桑就是一顿哭，黎与桑回抱住她，安慰道：“妈，我没事，别哭别哭。”

替她抹了泪，黎与桑拉着陶姜兰坐到沙发上。陶姜兰粗糙的手抚摸着黎与桑的脸，肩膀，嘴里念叨着：“你瘦了，瘦了，你又瘦了，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他哪里瘦了？”

黎与荷拿着换下的脏衣服从房间走出来，语气平淡：“他能吃能睡，比离开你之前还胖了一圈，哪里瘦？”

陶姜兰瞪了黎与荷一眼，语气变得尖锐：“我说瘦了就是瘦了，我是他妈啊，我儿子瘦没瘦我会不知道吗？”说着便又挤出豆大的眼泪，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呜呜……早说了不能离开家！不能离开家……”

黎与荷烦躁地啧了一声，吼道：“差不多得了，哭什么？你但凡少惹点事，少欠点债，你儿子现在大鱼大肉吃得指不定多胖呢！”

“你跟你妈怎么说话呢？”陶姜兰一掌拍在茶几上，无光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看就要起身。

黎与桑赶紧拉住她：“好了妈，别说了，我真挺好的，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不用担心我，我还涨了几斤呢。”

陶姜兰被他拉着坐好，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黎与荷把脏衣服放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出来时，她就这么坐在黎与桑旁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和刚刚哭闹的简直不像同个人。

很不对劲。

黎与荷看了她两秒，蓦地反应过来什么，正要大步跑过来拉开黎与桑，然而陶姜兰还是快她了一步。

只见她突然猛地站起身，拿着茶几上黎与荷没喝完的罐装啤酒，毫无预兆地往黎与桑脑袋砸下去。

“好啊…好啊…你这个不孝子！跟着你姐姐出来吃香喝辣的来了，转头嫌弃我这个妈对你不好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还嫌弃我是不是？啊？”

黎与桑被突如其来几个猛敲打晕了脑袋，捂着头退到一边，温热的液体从头上滑落，交织在他手指之间——是血。

“你他妈有病啊？”黎与荷拉开陶姜兰，把她甩到沙发的一侧。

陶姜兰倒在柔软的沙发枕下，手捂着一点痛感都没有的后背大哭：“啊——呜呜呜……造孽啊……造孽啊……”

黎与荷把黎与桑扶起来，问：“小桑？清醒吗？”

“姐…”黎与桑闭着眼睛轻轻摇头，“我没事……”

“操！妈的！”黎与荷看见他流了半脸的血，连忙回到房间拿出药箱，娴熟地给黎与桑做临时止血包扎。

刚包扎好，一旁哭得气要断不断的陶姜兰又抽风似的起身，朝阳台跑去，嘴里喊着：“造孽啊……我不活了啊啊……”

黎与荷和黎与桑一惊，双双起身朝阳台跑去拉住她。

陶姜兰发起疯来力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该有的，两人合力拖着她，好一会儿才控制住她张牙舞爪的挣扎。把她拖回了客厅，按坐在沙发上，她立马滑跪在冰凉的地板，双手一下一下捶着沙发，嘴里拖着长长的呜声大哭，活像给丧礼哭丧的妇女。

吵闹而沙哑的哭声传进黎与桑耳朵里，牵扯着头上的伤口阵阵刺痛。

他耐着性子上前要把陶姜兰拉起来，奈何她撒泼打滚像三岁小孩一样，蹬着腿摇着头不肯起。

黎与荷没黎与桑那样的耐心，她把黎与桑拉到自己身边：“别管她，让她哭，哭死算了。”

“姐……”

“啊——啊啊……”

听到黎与荷这么说，陶姜兰哭得更撕心裂肺，吵得整个屋子乌烟瘴气。

门外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黎与桑去开门。

来的人是周围的几家邻居。其中一个男人吼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家里闹鬼了？吵吵嚷嚷的？”

“就是啊。”一女人扯着尖细的嗓子埋怨：“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啊？明儿还要上班，净听着你家在这‘拉警报’了，再吵就给你投诉到物业去！”

聚众投诉到物业，他们大概率会被强制搬走。黎与桑赶紧低头道歉：“不好意思各位，我们很快处理，实在是对不起大家。”

奈何越来人，陶姜兰喊得越大声，黎与桑刚道完歉，门外几人听着这声音又不耐烦了起来。为首的男人眼看就要暴怒冲进屋，黎与荷冲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上前指着陶姜兰：“你再哭！我他妈真想两刀给你砍了！”

黎与荷的吼声很大，带着无法忍耐的愤怒，门口的几人吓了一跳，男人踏出的脚怯怯收回。

“姐！姐你别激动！”黎与桑扭头朝黎与荷喊道，随后又对门口的几人鞠了几下躬：“真的十分抱歉打扰大家，我们会马上解决，请大家先不要投诉，求求你们了。”

几人被这半辈子没见过的场面吓得愣在原地，片刻后，男人退出人群，说着：“最好给我快点解决。”就离开了。男人走后，几人也互相张望着离开。女人离开前看着屋里，然后白了眼黎与桑，嘴里轻声骂着难听的话。

几人走后，黎与桑关上门，上前握住黎与荷的手，把刀拿过来放回厨房，然后让黎与荷坐在凳子上。接着，黎与桑走到陶姜兰身边，把她拉起来。

“妈，起来，别哭了。”

陶姜兰嗓子都哭哑了，被拉着坐起身，抬头看到了黎与桑头上的纱布，上面渗出了鲜红的血。

短暂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陶姜兰张大了嘴巴，啊了半天，说：“啊……小……小桑啊……妈妈不是故意的啊……”说着又扯着嗓子哭喊。

黎与桑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哭声埋在衣领里，倒也没那么刺耳了。黎与桑对她的时候性子软，不打不骂，这么抱着倒比拿刀威胁管用了些。

陶姜兰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把嗓子喊哑了，彻底发不出声音，才虚弱地靠在黎与桑怀里闭上眼。

至此，今晚的闹剧才终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