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不同,今天晚上出了校门口,在拐向人行小道的时候陆蘅才不急不慢的走到肆宁身边。
在这之前,他和沈情走在后面,偶尔能听见他俩闲聊的声音。
沈情这一天的情绪都不太高涨,肆宁听见陆蘅问他:“病了?”
“没”,沈情说,“就是困,身上没劲儿。”
“不行就把陆烟送回她家”,陆蘅说。
“不至于”,沈情懒懒道,“这话你别对着她说,那小祸害最近跟我闹性子,万一你一句话把她惹毛了,我回头哄起来费劲。”
陆蘅说:“自作自受。”
“摊上了还能怎么办?”沈情没好气,“总不能回到十三年前,在她出生之前我就躲远点儿。”
陆蘅没再说话了。
走出校门口之后,肆宁听见沈情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走了啊”,没多久陆蘅就独自走到了她身边。
“明天继续一起吃早饭吧?”
陆蘅温声温气的询问完,肆宁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吃。”
她太干脆,陆蘅始料不及,愣了愣,然后笑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肆宁说。
陆蘅猜不透她的想法,完全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意识概念,思忖着,他试探的跟她商量:“如果不喜欢吃那一家的话,我们明天换一家。”
“不”,肆宁态度坚决。
“不吃早饭的话对身体不好”,陆蘅说。
无论他怎样劝说肆宁都无动于衷,到了榆林小区门口,这件事情一丝转机都没有。
简单的道了别,肆宁头也不回的进了小区,她能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一直在注视。
胸口发闷,回到房子里之后,她把书包随手一扔,坐在沙发上,后背沉沉的向后靠着。微仰了仰头,后脑勺抵在上面,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真搞不明白陆蘅是怎么想的,虽然那女的长得是挺好看,但那张脸一直板着,像死鱼一样,看着就扫兴。”
“说不定人家救了陆蘅的命呢?”
“估计是,陆蘅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除了救命恩人这一说,真的很难再找到其他原因来说明他为啥对那个死鱼脸特殊对待了。”
厕所间刺耳聒噪的讽笑声音萦绕在耳畔,肆宁缓缓睁开眼睛,眸光失焦的落在某一处。
-
没有了约定束缚,第二天肆宁多睡了二十分钟,醒后简单洗漱完毕,然后慢慢悠悠的出了门。
天色比起昨天来说清明了些,没有下雨。经过昨天那一场,地上还残留着些水坑。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味道,夹杂着草木气息,闻着清新,一口气吸到肺里,仿佛能驱逐体内所有浑浊。
肆宁不赶时间,闲庭散步的往外走着,顺便欣赏了番小区里的景象。
在拐出小区弯路,通往直行小区门口的大道时,她不经意的一抬眼,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陆蘅。
他像昨天一样站在那颗树下,同样的校服穿着,不同的是手里没拿雨伞和手机,高瘦的身躯立在那里,腰背比身后的树干还直。
他什么事情都没做,只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又专注的投向小区里。
猝然间四目相对,肆宁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脚步下意识往前走着,走近两步才发现那不是错觉。
是活的陆蘅。
怔愣、疑惑、惊愕,等等情绪掺杂在一起,肆宁整个思绪都是乱的。
“早”。
陆蘅走上前,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等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妥,也没有打算解释什么。
肆宁表情怔怔的,平常的清冷消失不见,显然这个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你怎么在这里?”
“刚好路过这里,走累了,想停一下休息休息”
“……”
“那你继续”,肆宁恢复平静,“我先走了。”
“既然遇见了,一起吧”,陆蘅压住几乎绷不住的唇角,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肆宁睨了他一眼。
到底是没有绷住,陆蘅低头笑了出来。
“好吧,我不胡扯了”,他老老实实的承认,“我特地在这里等你。”
肆宁脸上有点发紧,说:“为什么?”
“担心你睡过头”,陆蘅一本正经的说道,“计划是再过二十分钟如果你还没有出来的话,我就\色/诱保安大叔,让他把我放进去。”
“……”
肆宁目光垂落在地面上,没几秒,平平的唇角往上动了动,眉眼间的清冷消散了些,染上几分难以忍住的笑意。
她的笑容清浅平静,左侧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陆蘅心窝像是被什么柔软的地方扫过,一眨不眨的看着肆宁,眸色柔出光晕,唇角微抿,而后也无声的弯了起来。
须臾,他喉咙动了动,说:“这个时间再去吃早饭来不及了。”
他摘下一根书包带,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保温水杯,还有一个白色的长方形方盒。
盖子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是切成一节一节的寿司。
“我从家里带的”,陆蘅把它们递给肆宁,“给。”
他似乎料定她不会吃早饭。
肆宁沉默的他手中的东西,没有抬手去接,好一会儿才静静抬眸,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陆蘅视线有略微的飘忽,故作镇定的垂下眸,与她错开交汇。
“6点。”
半个小时前。
肆宁垂在身侧的手指猛蜷,而后不动声色的搓动,胳膊有点僵硬,她克制着,缓缓抬起。
保温杯外面是冰凉的,而她知道,里面一定很热。
她对它早已不陌生。
想要说声“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像是刺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杯子里是牛奶,兑了红枣和枸杞,还有些其他的东西”,陆蘅说。
他表现的太自然了,自然到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肆宁:“你做的?”
“第一做没经验,做的有点粗糙,你喝的时候注意点”,陆蘅背好书包,看了眼她手里的一杯一盒,“我帮你把寿司放在书包里吧,到教室再吃,路上你先喝着奶取取暖。”
这是九月份,哪里有取暖这一说。
但肆宁还是顺从他伸过手来的动作,把饭盒给了他。
保温杯里热气扑面,呼吸间都是牛奶与红枣的香气,肆宁冷却了一会儿才轻抿了一口。
“会不会太甜?”陆蘅走在她旁边,等她喝完一口才问。
一股暖流从口腔滑至心间,随后蔓延四骸,肆宁握着杯子,轻轻摇头,“刚刚好。”
“那就好”,陆蘅说。
-
往学校离校门口越近学生越多,这一路上,毫无意外的收获了许多注视,女生占据多数,她们紧盯着肆宁,似乎想要看穿她这副皮囊,看看里面究竟掩藏着什么灵魂,竟有本事与陆蘅并肩同行。
到教室里后,班里同学有意无意的打量他们,目光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揣测。
温尔低着头做题,眼珠暗戳戳的扫了眼前面走过来的肆宁,若有所思着,在俩人走到后面坐下时,她握着笔的手指一紧,心一横,故作镇定的回头问陆蘅:“你俩这是在路上偶遇了?”
陆蘅把书包摘下来放在桌上,拉开链的时候回答:“嗯。”
他可真是太淡定了,一点误会的迹象都不给别人。温尔心里焦灼的慌,想问又不敢直接问。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套话,无意识的往肆宁那边看了眼,然后就像被吸附住一样,挪不开眼了。
她见过不少美女,可像肆宁这样美得动她心魄的,还真是史无前例。
一个纸团越过肆宁头顶砸在温尔脸上,温尔吓一跳,脱口而出一声卧槽。
陆蘅和肆宁同时停下翻书包的动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乔燃冷着脸,没理他俩,眼神盯在温尔脸上,阴森可怖,像是要把她灭了。
沈情抬头瞥了眼,按理说温尔该炸毛才对,但她这次居然忍气吞声,只狠狠的瞪了乔燃一眼,说实话没什么威慑力,然后就像是心虚似的别开眼,转头回了前面。
“你把她九族攥手里了?”沈情不可思议的问乔燃。
乔燃眼神里的煞气消失,恢复冷酷,眼皮子落回练习册上继续做题,说:“没。”
“那她怎么回事儿?神经被抽了?一夜之间变性了?”
乔燃笔尖顿住,心烦的睨他,“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沈情看着他扭过来的脸,一秒钟后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一眯,目光锁定住,脑袋往前探了探,盯着某个位置说:“你嘴唇怎么破了?这么大一印儿,人还是畜咬的?”
他声音不算大,但落在周围人耳中不成问题。
温尔只觉得一把火从她脚底烧到了头皮,脸上烫的仿佛要爆炸。她用尽毕生功力没有抬头,当作聋子一样继续做题。
她同桌李源好奇的回头看了眼,然后“啧”了声,眼神若有似无的往旁边飘了瞬,一本正经的分析:“畜吧,人没有这么大的牙。”
温尔心说我去你妈的。
周围人纷纷往乔燃那边看,看完之后再扫一眼反常低着头的温尔,虽然大家没有出声,但眼里的戏谑十分明显。
“看着挺严重的,得打狂犬疫苗吧?”沈情一副关心的样子。
“不用”,乔燃面不改色的低下头看题。
林苑回头说:“还是去打一针为好,可别染上狂犬病了。”
温尔在心里默念无数次“小不忍则乱大谋”,最终被狂犬病这三个字打破定力,扭头冲林苑吼:“又没咬你,操这些闲心干什么!”
林苑被这一嗓子吓一哆嗦,抠了抠耳朵,对乔燃说:“能咬成这样估计脾性挺大,你赶紧去医院查查吧。”
“我去你妈的”,温尔直接把手中的笔扔向他。
笔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林苑头上,他嗷了声,捂着脑袋嚷嚷:“咋还攻击人呢?乔燃你能不能拴住点儿?”
眼看温尔要暴走,乔燃警告了眼林苑:“不想死就闭嘴。”
“莫气啊温姐,夸你牙口好呢”,李源赶紧安抚温尔。
温尔扬拳要揍他。
李源抱着脑袋认怂:“别别别我错了姐!我错了!”
温尔没真的打下去,收回手之后回头狠狠的剜了眼乔燃,后者云淡风轻的微一挑眉,仿佛在说——
你自己咬的,不关我事。
温尔吃了哑巴亏,憋屈的要命。这么多人看笑话,她一个字都辩解不出来。
总不能把嘴皮子往下一扯,露出里面的伤口说:“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是他先咬我的!”